正文

屁股上的兇險事件(6)

我這愛你的18年 作者:黃志軍


透過大廳窗口的玻璃我可以仰望天空,天空是透明的藍(lán)色,零零碎碎的白云像牧民隨意拋散的羊絨。陽光透過樓梯上方的玻璃傾瀉在樓梯上,一級一級忽明忽暗,緩緩地移動。這一切在我看來都象征著吉祥,象征著健康,象征著快樂。然而,手術(shù)室的門卻仍然緊閉著。走廊里靜靜的,房頂是白色的,墻壁是白色的,樓梯的扶手是白色的,窗子、窗簾是白色的,凳子是白色的,窗子里晃來晃去的身體也是白色的。

三十分鐘過去了,手術(shù)室的門依然如故!

“現(xiàn)在眼看就要過年了,萬一有什么事,搞得一家人沒法過年……”王教授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它在暗示我什么?我終于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淚如雨下。

我十個指頭交叉地握著,一抱一松,抱的時候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咯咯”的響聲,松的時候還有疼痛的回味。我這樣在手術(shù)室前的走廊里踱來踱去,也不知道何時與父親又調(diào)換了位置。

三十五分鐘、三十六分鐘,我不說話,爹也不說話,爹一支接一支地抽著他的老煙,每吸一口就會看看鐘、看看表。

我看看鐘、又看看表,三十六分鐘……四十分鐘過去了,手術(shù)室的門還關(guān)著!

難道說那萬一的現(xiàn)實,已經(jīng)一步一步地逼近?我奮力地擦了一把淚,準(zhǔn)備迎接它!

“你到底是個什么角色?把這大的事丟給她一個人?”這是爹用肝腸寸斷的啞音罵建林。

建林“嘿嘿”著,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爹一眼。這笑或多或少含有愧疚,特別是這時還看不到孩子,他也有些緊張。我又奮力地擦了一把淚水,呆若木雞地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我知道建林向我走來了,我咬緊牙關(guān)把淚吞了下去,給他一個滿是仇恨的背影!

我不理睬建林,建林又回到爹的身邊,請求原諒地遞給爹一支煙。爹不屑一顧地回絕了。他再向我走來。

正在這時,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

“媽媽,我疼?!彬斳浘d綿地癱在我的懷抱里,有氣無力地呻吟著。我親親他的額頭,親親他的小臉。

“怎么樣?為什么搞了這么長的時間。”我提心吊膽地用手摸摸他的小腿,一雙小腿都還在,我又興奮又迫切地問陳院長。

“啊呀!這個伢,這是個么伢哦!我搞了幾十年的外科,不只是自己沒遇見過,聽都沒聽說過,只從書上看到過!那也是不知多少年了。”陳院長一邊向剛上樓的另一個老外科醫(yī)生招手,一邊大聲用武漢話說。“這個伢多大?。俊?/p>

“兩歲,剛兩歲。”我回答。

“他媽的,這么一點點!兩歲怎么會長這種鬼東西啊!他長了個竇道。你遇到過沒有?”陳院長問那個醫(yī)生,來者搖搖頭。陳院長繼續(xù)說:“就像紅薯被老鼠啃,不,還不是那樣。就像雀子的窩,表面上只一點點。對了。如果不是被兒童醫(yī)院穿刺過,表面還是好好的,就像蠶繭。那里面、那里面真是惡心死了!哇!”陳院長捂著嘴幾乎要吐出來了,不得不停了幾秒才接著往下說:“那肉都臭了!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不然的話,不知道搞到什么時候這條腿完了還不說,只怕是、只怕是……”陳院長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好不容易把“死”或者“死亡”咽了回去。

“我現(xiàn)在把里面的腐爛組織都挖出來,那個洞有這么大!”他用食指和拇指做了個合不攏的樣子,感覺比雞蛋還大的圓?!皺M的有八公分左右,豎的有、也有那么多,深度有六公分左右。屁股股骨這里肉最厚,是不是?它全部爛光了!這個伢,真是受罪!”

他同情地停了停,看了看我說:“現(xiàn)在你去把住院手續(xù)辦一下,這么大的傷口不能在門診處理,要住院?!?/p>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