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秒鐘他先計算反射角度,思考著如果自己能看到他,是不是代表他也能看到自己?答案是沒錯,他當然可以看到,如果他看對方向的話,可是他的頭還沒轉到這邊來。第二秒鐘則是相當懊惱自己早該看出來的,這種人一定有后臺,不然誰會想找他這種身材的人麻煩?這種人一定有某種保護傘,某種自我想象的防護罩,而他老早就該注意到了。
那接下來該怎么辦?這家伙是個警察,而且這是他的管區(qū),李奇則是很明顯的目標。撇開其他不說,襯衫上那四個油油的污漬、額頭上明顯的淤青都足以證明。或許還有些鑒證人員可以比對淤青和那家伙鼻梁傷痕的形狀。
那該怎么辦?一個憤怒的警察一心想要復仇應該會是個麻煩,而且是大麻煩。他們一定準備大張旗鼓抓人,或許再來個亂槍打鳥,再加上四對一的嚴刑拷打,反正在偏僻的派出所里也沒人知道。如果加以還擊,勢必會加重原本的罪刑,之后還會衍生出一大堆很難應付的問題,因為李奇身上習慣不帶證件,除了口袋里的牙刷跟幾千塊現(xiàn)金外,基本上什么都沒有,所以他們一定會認為他很可疑。幾乎可以確定的是,他一定會面臨攻擊執(zhí)法人員的罪名,這在德州應該等同犯了天條吧!接下來大概會憑空冒出各式各樣的目擊者,還對天發(fā)誓那完全都是李奇惡意攻擊,絕對沒人挑釁他。最后他可能三兩下就被確定判刑,直接吃牢飯,在某個戒備森嚴的監(jiān)獄里過著朝七晚十的生活。這樣的結果當然不是他樂見的。
所以謹慎點應該才是上策。他把牙刷放進口袋,穿過房間、打開窗戶。他松開紗窗丟到地上,爬出去后關上窗,把紗窗裝回去,走過一片空地直到最近的街上。他向右轉一直走,直到一棟低矮建筑遮住他的身形。李奇想找公車,不過找不到;找出租車,一樣沒有。他伸出大拇指,心想他只有十分鐘時間找到愿意讓他搭乘的便車,因為到了那時候,那幾個條子應該已經找完汽車旅館,開始到街上巡邏。所以他最多只能待在戶外十分鐘,也或許十五分鐘吧!
但這樣根本行不通,不可能行得通。早上七點三十九分,氣溫已經高達華氏一百多度,根本沒人會想載你,在這樣炙熱的溫度下,沒有半個駕駛會愿意把門打開讓他爬上車,更別說在這之前還要花不少時間討論目的地,所以要在短時間內找到脫身辦法幾乎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他開始思考其他方案,因為他對這檔事太過了解。可是沒想到后來事情竟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一整天下來居然驚奇不斷。
有三個殺手,兩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是一群跨州專業(yè)團隊,基地在洛杉磯,聯(lián)絡的中間人在達拉斯,拉斯維加斯則有另一個聯(lián)絡窗口。三人進入這行已經十年,技術爐火純青。換言之,可以在整個西南部的任何地點解決任何問題,而且還能留下命來拿錢,客戶源源不絕。十年來,連發(fā)生一點小問題的征兆都沒出現(xiàn)過。絕佳的團隊,成員都一絲不茍、聰明絕頂、無懈可擊。他們在這小小世界中無人能敵,而且如魚得水。這三個人平凡、低調、不引人注意、默默無聞。這三個人在一起時,看起來就像正準備去開會的復印機公司業(yè)務人員。
不過除了受害者外,沒人看過他們三個一起出現(xiàn)。他們三個各自行動,其中一個開車,另外兩個坐飛機,而且路線絕不相同。為了不引人注意,開車的是其中一個男的,畢竟女人獨自長途開車總是比男人更讓人注意。車子絕對是租的,永遠都在洛杉磯國際機場入境區(qū)租車,因為這里有全世界最忙碌的租車柜臺。車子都挑一般家庭用車,灰撲撲的毫不起眼。租車證件與信用卡永遠都是真的,申請程序也一切合法,只不過申請人是遙遠另一州某個不存在的人。開車的人會在人行道邊等著,等到有班機抵達,有數(shù)百名旅客涌進行李區(qū)時再趁亂去排隊。他的身材不高,膚色黝黑,有張大眾臉。他拖著大行李,帶著隨身包,一張臭臉,跟所有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