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南京大學(xué)特意為傅雷先生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紀念活動,紀念傅雷先生百年誕辰。大會上,我看到傅雷先生的巨幅遺像,依舊清癯,依舊慈祥,以大愛無聲的神情,微笑凝望著在場的后學(xué)之輩。
我恭敬地面對遺像三鞠躬,陡然覺得心里輕松不少,大概算是完成了我年少時一個魂牽夢縈的夙愿。
年少時看的《傅雷家書》,早已翻得破舊無比,后來買的《傅雷文集》《與傅聰談音樂》以及一些傅譯名著,也都被我一一披閱。果真是大愛無聲,在這些字詞篇章中,我看到的傅雷仍然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尊者,面對不公,面對誤會,他用最博大的胸懷去寬宥一切。他用一種悲天憫人的慈悲大愛,化解怨恨,消解悲憤,讓大家和諧共處。歷史帶給生命個體的巨大災(zāi)難,本就不必轉(zhuǎn)嫁給其他無關(guān)的生命個體,如果遭遇不幸,他愿意獨自承擔(dān)——大抵不過一死,這便是傅雷“大愛”的哲學(xué)。
“死生亦大矣”是中國知識分子安身立命的最高命題——莊子談過,司馬遷談過,王羲之也談過,但是誰也沒有傅雷談得透徹,談得明白。為何而生,又為何而死?有人亡于忠,有人死于孝,但難免顢頇笨拙地愚忠愚孝,死了也只能算是一個糊涂鬼。古往今來,又有幾人是為愛而死?縱然是為愛,又有誰能拋卻一己一事之私利,為大愛而獻身?
傅雷的內(nèi)心是孤獨的,在黑白顛倒的年代里,他沉默,沉默,再沉默。他要求降級、停發(fā)工資,僅靠稿費維生。他單純地認為自己索取越少,越能讓自己的家庭獲得安寧。他是倔強的,他不屈服,不同流合污。在那個年代里,與一些人相比,傅雷是沉默的,他不說違心話,不干違心事,或許這才是一個翻譯家,一個靠事實說話的人的人生信條——終生只說真話,或是沉默。支撐他高山般的信念的,正是他的大愛。
最后,他用死來證明,他是一個真實的人,他的愛,是真實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