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為千花也總是打扮得很漂亮吧?！比葑拥驼Z道。

“是呀。所以，雖然常常認識幼兒園里的媽媽，但一旦發(fā)現(xiàn)是那種類型的，我就會敬而遠之?！?

“你說的不會是夢香的媽媽吧？”

容子說的是現(xiàn)在三歲那一級中最有名的媽媽，她很年輕，每次都會介紹自己婚前擔任模特兒的工作。她那個叫夢香的女兒，不僅學習芭蕾、英文、現(xiàn)代舞，還在準備小學的入學考試，也去上學前班。夢香雖然和一俊不同班，但她從其他的母親那里聽到很多夢香的傳聞，在幼兒園的庭院里也見過幾次。母親和女兒都是極其耀眼的，一開口不是入學考試就是學前班，在園內(nèi)是個獨特的人物。

“我可沒說啊，容子?！蓖p輕拍著容子的背，抱著肚子笑出來，好像永遠笑不完似的。

“有那么好笑嗎？可是，像她那種野心勃勃的女人，真的很少見啊。你指的就是她吧？那種女人可以說是貪得無厭吧。”

瞳抬起頭，笑得淚水盈眶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容子，佩服地喃喃說道：“沒想到容子也是個直言不諱的人呢……”

從來沒有人說容子直言不諱，她不禁閃過一個念頭：自己不會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吧？不過她還是繼續(xù)說：

“真的，那個女人只能用貪得無厭來形容。的確，那種母親很多，我認為可能是東京人的特質(zhì)吧，好像在說‘隨便你怎么想’的那種感覺?！比葑有χf，瞳則一臉驚奇地看著容子。

容子察覺到，的確，若是跟其他人說話，她可能不會說出這么露骨的話來。她可能會更謹慎地選擇用詞，或是什么都不說，只是默默地聽人說話吧。可能因為對象是瞳，她才說得出口。領(lǐng)悟到這點后，容子有更多話想說了。念書時候的事，進入女子大學，住在宿舍四年的事。剛開始，她很羨慕那些走讀的女孩靚麗時髦、出手大方，期待她們會邀她參加每周末舉行的舞會或聯(lián)誼會。事實上，住宿舍的同學都很崇拜她們，家里支援多的人拼命買衣服，家里支援少的人就拼命打工，竭盡心思與她們交往。宿舍有門禁，因此很多愛玩樂的女孩到了二年級就紛紛搬出宿舍，在外面租房住。等她留神時，才發(fā)現(xiàn)宿舍里住的都是跟自己一樣土里土氣的女學生。

但是那時候，容子看不起那些離開宿舍的同學，覺得她們愚昧無知。用父母的錢買衣服，為了找男友到處奔走，最后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花比宿舍費高數(shù)倍的錢，在外面租房。而在租房里想做的，無非是把自己的身體獻給男人罷了。她當時是這么想的。

或許這是一種情結(jié)吧。夢想成為那些打扮奢華的同學，卻又辦不到，所以就鄙視她們。可是，容子想，跟我這個四年間沒去過表參道、六本木的人相比，那些崇拜有錢女孩而離開宿舍的同學一定過得更痛苦吧。說不定，她們至今都還在那種生活里打滾。那些人是那些人，我是我，當時就因為自己看清了這個分界，才能得救。如果我也去模仿她們，現(xiàn)在每天一定過得很凄慘吧。

哎，你覺得呢？容子想對瞳說。當她說出“隨便你怎么想”的時候，對自己而言是何等的幸福呀。

“可是，完全不是那樣。”瞳無意間說道。容子花了點時間才了解瞳還在剛才千花的話題上?！八皇俏蚁氲哪欠N人，為人慷慨、細心，但是如果我沒有認識你們，說不定永遠都不會發(fā)現(xiàn)。所以，我很感謝你們。今天也是，謝謝你陪我來，如果我知道大家都不能來，我一個人也就不來了。”

這次換成容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瞳。她記憶中好像從來沒見過這么真誠、愿意當面道謝的人。

“別這么說，我也是……”容子吞吞吐吐地說。她想說的是，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們，但終究說不出口。她覺得這種肉麻的臺詞一旦說出口，剛才談心的內(nèi)容也會變得虛偽起來。于是容子改口問道：“瞳，今天晚飯，你要做什么？”

“對??！回家路上，我得去買晚飯的菜。我想想，昨天吃魚，今天改吃肉好了?！?

“吃肉的話，菜單就簡單多啦，可以跟青菜一起煮?！?

“有道理。烤魚雖然簡單，可是得再準備一道青菜。而且，我那孩子，有魚的時候就不怎么吃飯?！?

“我家的也是，鯖魚他一口都不吃?！?

容子和瞳相視而笑，同時從長椅站起來，往孩子身邊走去。兩個孩子幾乎頭碰頭地蹲在地上，用樹枝玩弄著什么。容子感到好奇，便也跟著蹲下來，但隨即發(fā)出小聲的哀鳴，原來一俊和光太郎用樹枝逗弄的，是蛾子的尸體。

“好惡心??！小俊，你沒用手去碰吧？”

一俊以為自己會被罵，馬上裝出快哭的準備。

“我們沒有碰，因為它已經(jīng)死掉了嘛，碰到的話會有細菌?！?

光太郎護著一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