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shí)吃過一種蒸莧菜，那是早年缺吃少燒時(shí)“一鍋烀”吃法：飯鍋干湯后，把莧菜鋪上，灶膛里續(xù)兩把火將熱氣頂上來，飯熟菜好。拿一雙筷子從熱騰騰的飯鍋頭上將蒸爛的莧菜劃進(jìn)碗里，加上蒜泥、鹽一拌，再淋上幾滴熟香油，吃在嘴里味道也說得過去，只是顯山露水的一鍋飯盡成桃花顏色，就像打翻了顏料罐，那真是有得看了。我在游玩徽州時(shí)，還吃過米粉蒸莧菜，將莧菜里放入炒米粉，加鮮湯、鹽、雞精、油，拌勻，大火沸水速蒸。莧菜鮮嫩不軟爛，色澤紅潤，味道香糯，咸鮮爽滑。徽州過去往婺源那邊，還有一種吃法，就是拿莧菜做春卷，或者是他們喊成的“莧菜合（盒）子”，味頗不惡。令人不爽的，是眼下都市的許多餐館里，但凡綠蔬菜，都是先在鍋里倒重油“拉”一下，吃時(shí)膩?zhàn)觳徽f，蔬菜原有的清明味道也給粗暴地強(qiáng)“拉”盡失，這是典型的商業(yè)惡俗作風(fēng)。

莧菜為江南特有，北方鮮見。但現(xiàn)在北京的超市里也有賣的，是那種圓盾狀大葉子的莧菜，整把的扎了出售，根本瞧不出一點(diǎn)紅綠相間的水靈鮮活?？尚Φ氖牵诹鹆S旁一家餐廳的菜簿上，我看到有上湯莧菜，想見識一下是什么個做法路數(shù)，遂點(diǎn)了這菜。若是按規(guī)矩來，上湯的菜都是用高湯做的，就是說先略炒倒，再加高湯文火煨熟，起鍋裝入碗中，有時(shí)還有一點(diǎn)海米、黑木耳什么的加盟進(jìn)來。但是，待我們要的上湯莧菜端了上來，一看，純粹就是炒莧菜嘛……猶如循著一個清麗曼妙的名字，叫上來卻是一個不堪看的俗婦人，而且那莧菜顯然有點(diǎn)上了年紀(jì)，吃在嘴里粗糙糙的拉舌頭。到底是北方水土比不得南方的軟腴輕柔呵。

活色生香地長在《詩經(jīng)》里大名鼎鼎的“藜”，就是一種野莧菜，大眾的喊法是灰灰菜或灰莧菜，肆意生長于房前屋后和溝溝坎坎邊?；仪{菜的幼苗和嫩莖葉，經(jīng)水焯，再用清水漂去澀味，可炒食可涼拌或做湯，味道鮮美，口感柔嫩。胃酸多的人尤其適合吃灰莧菜，灰莧菜多堿，炒過灰莧菜的水用來洗碗很爽。

馬齒莧也擔(dān)了個“莧”名，卻相去甚遠(yuǎn)了，但曬干的馬齒莧同五花肉一起燒入了味，在溽暑夏日悠悠穿堂風(fēng)的吹拂下，用來下飯，倒是很有幾分情調(dià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