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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寶島沖突爆發(fā)后，中蘇關(guān)系到達冰點，處于劍拔弩張之勢。為防備勃列日涅夫的原子彈，這年冬天，毛澤東發(fā)布最新指示：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這一最新指示迅速傳遍全國，于是乎，王汝瑜這個“反革命家屬”就成了“深挖洞”大軍中的一員。

挖防空洞是個苦力氣活，沒有機械，全憑鐵锨鎬頭加籮筐，王汝瑜被分配向洞外抬土。一條實木杠子，一個“狗頭籮”。正值冬天，洞內(nèi)挖出的土顏色發(fā)紅，帶著水氣，一筐土很重很重，籮筐上堆成尖了，還要再加上一鍬。她和一個男的抬一個籮筐，男的那頭抬幾筐就換人，王汝瑜這頭不換。力氣出的多，肚子餓得快，10點多鐘，肚子餓得咕咕叫，別人可以買東西吃，王汝瑜沒錢，就“抗皮”，一直抗到12點才能吃上午飯。有一天到12點了，隊長還要王汝瑜再抬一籮筐，肚子實在餓的扛不住了，眼前直冒金花，王汝瑜就對隊長說：我實在抬不動了，打死我也不抬了。旁邊有一個小矮個婦女是個小組長，看她可憐，就對隊長說，算了算了，最后一籮我們倆抬吧。于是，那個女的就跟隊長去抬。哪知，剛起腰，那個女的呀的一聲就趴下了，膝蓋恰好跌在一個木頭的窨井蓋上，起不來了。幾個男人趕緊把她放在一個空籮筐里，抬起來就往鼓樓醫(yī)院送，一檢查，膝蓋粉碎性骨折。消息傳到街道小廠，工廠那個女負責人說，你們怎么不叫王汝瑜抬呀，她是反革命家屬！

王汝瑜很生氣，我是反革命家屬就該抬呀！她始終沒鬧明白挖這些洞究竟有什么用。就像當年孟姜女哭長城一樣，始終沒鬧明白修長城有什么用一樣。

王汝瑜挖防空洞的地點在鼓樓二條巷那邊，女兒小紅沒人帶，只好帶在身邊，她在洞里抬土?xí)r，小紅就一個人在山坡上玩。衣服單，山風冷，可憐小紅的小臉凍得發(fā)紫。有一個姓徐的老和尚看著心疼，就找一塊背風的地方，抱來些稻草，在稻草上鋪上水泥袋子，讓小紅坐在上邊玩耍。這個老和尚自小出家，原在大方巷一個小廟中做主持，文革中紅衛(wèi)兵破四舊，砸了他的廟宇，他被迫還俗，但仍然住在小廟的舊址上。雖然年屆七十，但身體硬朗，被居委會吆喝來挖防空洞。老和尚心地善良，看王汝瑜娘倆可憐，便有心照顧，有時看到王汝瑜抬了一上午還沒人換她，老和尚便主動來替換，王汝瑜心存感激。誰知老和尚的善舉卻招來非議，風言風語傳到王汝瑜的耳朵里，說老和尚對王汝瑜心存不軌。王汝瑜心想，這些整天嚷嚷革命的造反派們心靈怎么那么齷齪呢？她怕給和尚師傅帶來麻煩，勸師傅不要再管她，和尚說，我都到了做你父親的年齡，就算幫你們一下他們還能阻攔不成？！仍然堅持每天照顧小紅。文革后期，老和尚年齡大了，那時小石已經(jīng)從獄中回來，兩人把老和尚當成父親一樣看待，不但常去看望，每個月還給老和尚送去5元零花錢。一直到老和尚去世。

有一天，天出奇的冷，凡是有水的地方全都結(jié)了冰，地上滑的很。防空洞在一個山坡上，有兩個男的從洞里抬土出去，一出洞口就滑倒了。王汝瑜和另一個男的跟在后面抬，一看這情景連忙剎腳，可是，來不及了，王汝瑜只覺腿一發(fā)軟，就從洞口的山坡上摔了下來，連翻兩個跟頭，聽到腰“咔”的一聲，一陣鉆心的疼，王汝瑜就起不來了。隊長只好讓她回去休息，可是，沒休息兩天又來人把她叫去了工地。

干活再苦再累，都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精神上的壓迫，每次槍斃人，都叫王汝瑜去參加公審大會，街道開批斗會，不但參加還要陪斗。

王汝瑜說，我又不是反革命，為什么叫我陪斗！

工廠那個姓戴的負責人說，你是反革命家屬，叫你受教育。

王汝瑜說：我丈夫有問題，他會受到國家的管教，我又沒犯錯誤，怎么對我也采取懲罰和折磨了呢？這不成了舊社會的一人犯法株連九族了嗎？

姓戴的是個家庭婦女，大字不識一個，扯著嗓門嚷：就是不能讓你反革命家屬翹尾巴！

王汝瑜說，我不是反革命家屬！

姓戴的又嚷：怎么不是，除非你和傅小石離婚。不然，你一輩子都是反革命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