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秋冬季,是不丹的節(jié)慶旺季,從10月一直到12月底為期三個月的廟會,在各地的寺廟(dzong,宗)盛大舉行。廟會一路從西邊的巴洛小鎮(zhèn)到中北部,然后擴展到東部各地,因此若錯過其中幾個,大可參加別的廟會。不丹皇家公司提供免費的月歷查詢?nèi)掌?,也有國家網(wǎng)站可搜尋需要的旅游資訊。
春季在巴洛小鎮(zhèn)舉行為期十天的猜秋,是不丹境內(nèi)最盛大的節(jié)慶,先由寺院內(nèi)的出家僧眾舉行大約五天的儀軌,再移到寺院廣場上進行各種對外開放的儀式,包括各種象征的面具舞蹈以及歷史演義戲劇等等。不丹各地有自己的猜秋,日期與時間長短皆不同,內(nèi)容亦相異。從最短的三天到月余,從西部始,延至中北部,最后到東部,很少撞期。因此,有興致的人就可從頭參加到尾,見識各地的信仰與歷史故事。聽瀑的猜秋多半為期三天,從第一天的死亡之舞,到第二天的蓮師與各護法神祇的戲劇舞蹈,然后就是最后一天的慶豐收祈福重生之舞,所有參加的民眾都可以下場一起慶祝。
沿襲藏傳佛教的習俗,不丹也有許多地方神祇的信仰崇拜,魚目混珠地與大乘佛教的教義混雜在一起,有時不明究理,很容易混淆。這是由于在喜瑪拉雅山區(qū)傳揚佛法的喇嘛必須懂得修法,以幫助小老百姓解決疑難雜癥,否則很難進入民間散布佛法。再加上佛法傳入不丹前,民間就已經(jīng)有濃厚的地方信仰融入生活中,從來就無法根除?;蛘哒f,信仰本身也是很實際的,誰最貼近生活所需,誰就最能獲得崇拜。至于宗教哲學等議題,就留給喜歡研究的少數(shù)高級知識分子吧!這對同樣信仰復雜的中國人說來,或許容易理解,因為很少人會在廟里解構(gòu)佛龕里的神祇究竟是屬于道教還是佛教,一律照拜就是了。
當我與奇美旺帝到不拿卡的母子河交會處,途經(jīng)一山壁上的廟宇,她遙指遠處的飄揚經(jīng)幡說:“你去過那兒嗎?許多人到那里祈禱許愿,即使多年不育的人,都能夠滿愿,你應該去試試!”與先生一起在美國取得碩士學位的奇美認為我是信仰虔誠的佛教徒,因此建議我去不丹最有名的廟宇祈愿,殊不知剛巧我認識的佛學老師多半是教書先生,雖不排斥修法,卻緊咬著大乘基本教義不放(皈依佛法僧三寶以求解脫并誓愿成佛以救度眾生),絕不會認同佛法以外的信仰,更不容許不清楚的膜拜。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沉默略過。佛法與地方信仰在此地的交纏,就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般地難解難分,如同臺灣與中國南方許多地方廟宇內(nèi)放置著佛道不分的塑像,舉凡進入廟宇朝拜者皆自稱為佛教徒,至于皈依三寶的基本佛教徒條件,鮮少有人清楚。
傳說在不丹,許多人都有自己家族式的崇拜廟宇,必須每年定期報到,無論身在何處,都務必趕回來供養(yǎng),否則諸事不順,遇上厲害的神明(越靈驗的越兇悍),甚且還會遭逢不測。彩羚就非常慎重地說:“我每次去印度上學或出遠門,都一定要去我們祖先固定崇拜的廟宇祭拜,否則就會心神不寧。有回,我忘記定期祭祀就跑到印度,結(jié)果連續(xù)大病好幾天,托父母代為祭拜供養(yǎng)后,方才病愈。從此以后,再也不敢忘記定期祭祀了。”她深信不疑的態(tài)度,讓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彩羚,實在與她現(xiàn)代感十足的頑皮格格不入。
這趟旅途,正好遇上彩羚家中的固定年度修法,陪著一起到市場大肆采購,除了薈供用品外,必須準備供養(yǎng)僧侶的飲食以及法會當天賓客的饗宴,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在法會舉行當天,不論是主人或客人,每個人都盛裝出現(xiàn),就連廚房中幫傭的孩子們都穿上了較正式的傳統(tǒng)服飾。
只要是像樣的人家,每家都有自己的佛堂提供自家長輩以及邀請來的喇嘛修法。法會前一天,做法事的隨從們必須先到主人家做多瑪(法事必備的食品)并打理佛龕需要的各項物品。法會當天一早,主人家的廚房就忙著準備傳統(tǒng)咸粥以及兩小時后的正式早點,接著就是招待親友的豐盛中餐以及稍后的下午茶與晚餐。當然,全天候茶食供應,幾與過年無異。因此,住得較近的晚輩都必須來幫忙打雜并招呼進進出出的客人。
至于每年一度的家庭法會究竟意義何在?相信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不外乎是除障求財求壽。只是相較于中國的民間信仰,不丹民間的傳統(tǒng)儀式就清楚明確又復雜多了。每一項細節(jié)都有專人打理,甚至每個家族都有自己固定邀請的法事負責人,幾乎變成家族的保護神。
我實在看不出,這與中國民間的廟會功能有何不同,只是廟堂上供養(yǎng)的神祇名號各異罷了。當然也就衍生出許多不同的宗教信仰與歷史故事,提供各地作為廟會活動的材料,不失為另類的戲劇舞臺,也是人生不同風貌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