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鐘四歲半的可愛兒子玉拓會說流利的宗喀語、霞秀巴語、英語與尼泊爾語。漾鐘來自東部,親人都說霞秀巴語,漾鐘的先生烏金的家族則使用西部的官方宗喀語,烏金的司機來自尼泊爾,玉拓就讀的幼稚園里有來自各國(日本、瑞士、法國、荷蘭、丹麥)的小朋友,因此玉拓的腦袋里裝了四種語言。
但是,這不到五歲的孩子非常固執(zhí),由于長期與彩羚的父母相處,因此玉拓認(rèn)為自己是東部人,最常使用的語言是霞秀巴語。當(dāng)許多人在場時,他只說霞秀巴語,然后讓不懂的人自己想辦法找人翻譯。玉拓與母親用霞秀巴語,與父親交談用宗喀語,與司機則用尼泊爾語,絕不混雜。他非常堅持每個人必須使用自己的語言,即使自己的父親無法說流利的霞秀巴語,而必須和母親用英語交談時,也會遭到玉拓的喝斥,他會搗著耳朵警告父母:“你們的英文刺痛我的耳朵!”
剛開始,我以為玉拓不會說英語,老是讓別人翻譯,但有回沒有旁人在場時,他忽然用流利的英語跟我溝通,著實讓人嚇一跳。彩羚說:“玉拓有本事在人多的時候假裝聽不懂任何其他的語言,他很清楚地將每個人分類,無法容忍任何人不使用自己的語言。”
由于不丹的教育從一開始就使用宗喀與英語雙語制,就連報紙與廣播電視新聞都采用雙語頻道,因此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說英文,更因為高等教育多半都送到印度就學(xué)或轉(zhuǎn)往歐美國家,英語變成必需語言。當(dāng)然,臨界的印度語更是人人瑯瑯上口。由于各國技術(shù)援助人員的長期駐扎,又添加了許多其他的語言如日語、法語、德語等。普遍的藏傳佛教傳統(tǒng)習(xí)俗,更是讓許多長者能說流利的藏語。
盡管宗喀文的發(fā)音以及文字基礎(chǔ)即來自藏語,長相略比藏族清秀嬌小的不丹人,卻認(rèn)為自己與西藏人相當(dāng)不同。后來,有人根據(jù)藏文加上字尾的重疊字(好似沒有必要的裝飾尾巴)發(fā)明了宗喀官方文字,以示不同。然而,這年歲不長的文字為不丹人帶來許多困擾。在寺廟里受教育的出家僧,用的都是藏文,根本沒有意愿學(xué)習(xí)宗喀文,因為實在用不上。而在學(xué)的孩子們,多半又用英文,因為能夠閱讀的書籍、雜志及報紙都是英文,宗喀文太年輕,根本尚未累積相當(dāng)?shù)奈淖肿髌诽峁╅喿x。
最后,政府只好強迫公務(wù)人員使用宗喀文,但所有的公文仍然采用宗喀文與英文并行。因此,還是有許多人并不擅長使用宗喀文,必須要用的時候,就找人偷渡。
盡管不丹政府每年花費相當(dāng)龐大的經(jīng)費推廣宗喀文,成效卻不太大。至少,許多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就不支持,每個想要進(jìn)修的人都必須到國外就讀,英文成為唯一最有用的文字。宗喀這十分年輕又缺乏文化歷史背景的文字想要在不丹七十多萬人口里扎下根基,恐怕將十分困難。
就我所知,在首都聽瀑不到五萬的人口里(實際注冊居住人口只有兩萬五千人,其他為外地前來工作或就學(xué)的流動人口),超過半數(shù)以上的家庭書信往返是使用英文。這種西方文化正侵蝕著年輕的一代,玉拓維護(hù)自己語言的天性,或許是不丹文化的未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