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當時真是有點傻了,用這個話比較通俗一些。甚至,連哭當時都有點哭不出來的感覺,怎么這樣??
甄:醒過來的時候,我馬上就想到當時我看到的那個情景,我想我和她(老年病友)是一樣的。我醒的時候,我就看著他(丈夫)臉對著臉這樣看著我,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完了,全完了。
沈:當時我感覺到她死的心都有,真是這樣,甚至切除了以后,好長時間,都神情恍惚??赡芘赃@種特征是她的第二生命,除了生命以外最寶貴的東西了。對丈夫來講也是這樣,誰不希望有一個完整的妻子?
甄:當時他(第一次)看見(傷口)以后,又著急,又心疼,又想安慰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就記得他罵了一句街:媽的?。?
沈:開始的時候不敢正視,看一眼就扭開了,感到很觸目驚心,心里有一種刺痛。
甄:緊接著他又開始安慰我,沒事沒事,只要人活著,只要人好好的就沒事了。雖然特別簡單的兩句話,我就覺得特別的安慰。
沈:她說我這還像個女人嗎?開始她自己也不敢照鏡子。我說我看到是一個女人,同樣是個美麗的女人。我很看重我愛人的美麗,但是我更看重她的生命,因為你有人才有這個家庭,這個愛情不能因為她的病殘而減弱。我對她說美麗不在于你是否缺一個乳房,而在于你這個人,你的心和你整個的生命,美好是在這兒。疾病對她的打擊肯定比我大得多,雖然我精神上有很大壓力,終究我不能身臨其境,這是她身上的病。這時候我們絕對要用親人的愛,用家人的愛減輕她的負擔,讓她樹立起戰(zhàn)勝疾病的信心,這樣你才能體現出來你對愛人的責任心。
因為有了丈夫的愛,甄樹燕慢慢梳理著自己情緒,她克服了失去乳房的自卑感,繼續(xù)登臺演唱,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節(jié)奏。然而在她患病的第二年,又一次打擊降臨了。
甄:第一次擔心的好像是失去乳房以后,影響形象,考慮更多的是美,失去美了,但是對生命還覺得沒有什么危險。第二次發(fā)現多發(fā)性骨轉移,還有淋巴轉移,直接威脅到生命的時候我又想到了死。這次不是因為失去乳房影響形象覺得活著沒意思去死,而是覺得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還有沒有治的必要。家里經濟條件又不是特別富有,我把家里頭花一個底空病又治不好,與其說長痛不如短痛,就不如我一死了之。后來我就跟我愛人商量,我說要不然別治了。我這樣一說,我愛人一下就哭了,他就連嚇唬帶哄:以后你再也不要這么講,我告訴你,咱平時省吃儉用,就是為了省下錢用在刀刃上。
沈:現在咱們有錢治,哪怕以后沒錢了,就是傾家蕩產,到最后賣房子我也會給你治。人是第一位的,咱首先保住人,哪怕咱有一間很小的房子能住,只要有你人,咱就是一家。
甄:就這樣我再沒有提到過不治了。從那以后,我也覺得這一個人的生命不屬于自己,不屬于一個人,屬于你的愛人,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屬于你的朋友,還屬于社會。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雖然得這個病,還應該珍愛生命,不能輕言放棄。想想以前那種想法覺得好像是太自私了,自己死了解脫了,不受那些痛苦的折磨,可是你真的那樣去做了,我愛人怎么辦,孩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