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一直是個要強的女人,做護士的時候是業(yè)務尖子,做兼職時成績也一直領先,無論在什么崗位上,她總是不愿落在別人后頭,而癌細胞轉(zhuǎn)移報告的懷疑并沒有引起她對身體的重視,仍然執(zhí)著于她的工作業(yè)績。
"沒有把骨轉(zhuǎn)移想得特別可怕,38歲,還有斗志,老是樂觀對待,我還能干。"
幸運并沒有始終伴隨著劉瓊,在她患病五年之后的又一次檢查中,核磁報告確診為多發(fā)性骨轉(zhuǎn)移。這一次的確診讓劉瓊幾乎崩潰了。
"我剛得病沒有想死,但是確診骨轉(zhuǎn)移太可怕了,因為在頸椎上,有可能會導致癱瘓,動不了,得讓人照顧。我病了這么長時間,特別嚴重的時候,我都沒有讓人照顧我,我可以把自己當個正常人。所以我特別怕癱瘓在床上讓人照顧。"
骨轉(zhuǎn)移給劉瓊帶來了極大的精神壓力,在確診后的當天夜里,她徹夜未眠,自殺的想法一次又一次涌上心頭。
"晚上,全家人都睡了,鐘表滴答地響,我想到了自殺。就想一個人悄悄地走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了結(jié)了。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女兒均勻的呼吸聲。假如我死了,她會怎么想?如果我是自然死亡,病逝,雖然傷害女兒,但她能理解,母親身體不好。如果我是自殺,她會想我媽為什么會自殺,沒法跟別人說,對她一輩子都是傷害。所以我不能自殺。"
為了不讓女兒未來的生活帶上永遠抹不去的陰影,劉瓊放棄了自殺的念頭,選擇堅強地活著,從容等待死亡的來臨。從此,她辭去所有的工作,留在家中照顧家人,專心養(yǎng)病。
劉瓊的病情在一天天惡化著,2004年4月的檢查中,肝臟上出現(xiàn)了腫瘤。11月,肝上的腫瘤繼續(xù)增大。
"現(xiàn)在不急于治療了,干脆不治了,不像開始那么著急,以前說化療,恨不得沖進去第一個就得打上,感覺越快越好,但是現(xiàn)在冷靜了。我在治療的應對中,更加成熟了,不是那么六神無主??赡艽蠹矣X得我現(xiàn)在就是在放棄,也可能就是放棄。"
劉瓊放棄了對疾病的對抗,因為她已經(jīng)開始應對生命最后的挑戰(zhàn)。
"感覺離八寶山近了,我想我過不到春節(jié)了。我把自己葬禮上的照片、衣服都準備好了。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維持自己的時間,平靜面對,過好每一天?,F(xiàn)在我覺得,我不恐懼,心態(tài)很好,對于他們就是安慰。"
平靜面對疾病和死亡,對一個生命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當我們無力與命運較量的時候,仍然可以做一個選擇,讓自己平靜而有尊嚴地離開。在長達九年與疾病和死亡對峙的過程中,劉瓊重新審視了自身的價值。
"從大環(huán)境來講是有些失落,自己還年輕,正應該是事業(yè)有所作為的時候,因為生病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但是我覺得在小環(huán)境里也就是在家庭里我覺得還是有意義的。我的女兒已經(jīng)12歲了,懂事了,作為母親,雖然我有病,但我可以像別的母親一樣教育她,給她準備早點,復習功課,溝通;作為妻子,我在家給愛人孩子照顧生活,解決后顧之憂;作為我自己,我能看見他們,看見今天的太陽,送他們一個上學,一個上班,我就滿足了。"
2005年6月27日,劉瓊?cè)ナ?,在遺體告別儀式上,她自己選定的照片在告別廳里安祥地注視著她摯愛的親朋,她并不想離開他們,但是那并不是她自己可以決定的,她可以決定的只是在這一刻來臨的時候,讓自己有尊嚴,讓親人有安慰。
劉瓊在生前一直參加北京癌癥康復會藝術團時裝隊的訓練和表演,她曾與相交十年的藝術團團長張家敏老師做過死亡交待:"張老師,我死的時候,您一定讓我漂漂亮亮地走。"
劉瓊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時裝隊的姐妹們都來送她,家敏老師最后一次擁抱了她的身體,此時花叢中的劉瓊是美的,正像她生前期望的那樣。
死亡,是人類必須面對的課題,無論他是否患癌。準備死亡,是智者的選擇。它可以讓我們活得更加從容、更加尊嚴、更加完全。在離開的時候,把愛留下,讓親人在失去我們之后能夠快樂地活著。用心體味生命,愛會幫助我們超越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