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開悟故事的結(jié)局,通常都是這類頓悟的感言。智慧隨著開悟而來,之后世事便能順其自然。通常,我們對悟道者的印象是他們一旦開悟就從此幸??鞓?,但如果我們想對這故事追根究底呢?
幾個月之后,所有悟道的狂喜都化為沮喪之情,連我的工作也出現(xiàn)嚴重錯誤。我跟小孩及家人的相處也不斷出狀況。噢,我的教學情形還不錯。我講的課很精彩,但你若問我太太,她就會告訴你我變得愈來愈暴躁和沒耐心。我了解這份偉大的靈性洞見是真理,它存在于人生表象之下,但我也明白生命沒有因悟道而產(chǎn)生任何改變。老實說,我的心智和個性跟以前幾無差異,我的感官知覺也一如往昔,或許反而更糟了,因為如今我的感官更敏銳。雖然我得以體驗這些宇宙大奧秘,但我仍須仰賴心理治療來協(xié)助我弄清楚日常生活中所犯的一些錯誤,并記取凡人生活的各種教訓。
我們在這則關(guān)于心靈開悟的故事中,能得到什么樣的啟示?它提供我們一面自我了解之鏡。世界各民族的信仰傳統(tǒng)有極大部分是借由口傳流傳下來。我們一再述說《圣經(jīng)》中洪水和挪亞方舟的故事,有關(guān)巴·善·多佛(BalShemTov)、穆罕默德、圣特蕾莎、密勒日巴、克里希納和阿周那(KrishnaandArjuna,克里希納為印度教傳統(tǒng)中偉大的英雄和統(tǒng)治者,他是毗濕奴神的化身,曾教導阿周那作戰(zhàn),內(nèi)容即為著名的《薄伽梵歌》)。在現(xiàn)代,我們則向托馬斯·默頓、鈴木大拙、安妮·弗蘭克以及金博士所樹立的典范學習。我們從其他人的靈性生命中看見自己精神開發(fā)的各種可能性,更了解如何明智地生活。
在靈修根源中也包含觀察他人。我的老師阿姜查(AjahnChah)知道如何從一個人的性格中同時窺見他受苦和解放的因子。所以凡是來見他的人,他都會像表匠一樣先把表的外殼拆開,細究這只表內(nèi)在如何運作。
身為專職靈修者的我,遇到許多良好因緣,使我能有機會親炙許多當代靈性導師,與他們的生活有密切接觸。我曾跟基督教修道院的睿智職司和修女們、耶穌會的神秘主義者、伊斯蘭教蘇菲派導師和佛教的大師以及言格派老師等,共同生活并切磋琢磨過。跟這些先進相處時,我們從他們的身教和言教中,窺見現(xiàn)代靈修之旅的各種面向,以及這些在求道路上最精進的人會遭遇什么樣的困難。下面就是一個例子,說明親近這類賢達之士能學習到什么。
自90年代初期開始,我就一直參與籌辦一連串聚會,讓所有偉大教派的佛教宗師們能集聚一堂共同切磋。有一次的會議由來自西方和亞洲的靈修宗師們齊聚一堂,討論佛教各種修行法門可能好現(xiàn)代世界帶來什么助益,并且提出各自在修道上所遭遇的困難。整個房間里坐滿了慈悲善良的禪學大師、喇嘛、僧侶和禪修大師,他們以智慧奉獻的志業(yè)和組織都曾利益無數(shù)的眾生。我們悟到許多成功的法門,以及修道和參與利益眾生志業(yè)的欣喜。但當我們開誠布公談及自己修道路上的瓶頸時,就明顯地看出靈修生活并非全然和諧寧靜;它還同時反映出我們內(nèi)心共同的沖突掙扎和個別感官的認知,即使是這樣一群威嚴和虔誠修道的人,他們的認知還是有很大的偏見和盲點。
西爾維婭是位來自德國的佛教老師,她談到在佛教團體中,女人和女性的智慧要被接納有多么困難。她指著周遭安放的許多菩薩金身和懸掛的精美唐卡說道,這些作品所描繪的全都是男性。然后她請在場喇嘛及老師跟她一起閉上眼睛,觀想自己正進入一個轉(zhuǎn)化過的房間,而他們禮敬的對象是一位女性的上師,而她身邊許多咨詢顧問一直就是女性,所以四周安放的菩薩和大哲的圣像,自然都是以女兒身示現(xiàn)。當然,他們從未宣揚身為男人有任何低劣之處。此外,她還要求這些男士坐到最后面去,保持沉默,而且散會后要到廚房幫忙煮飯。當她帶領(lǐng)的靜坐結(jié)束后,在場男士們眼睛再度睜開,每個人都顯得有些驚訝。
然后有位英裔的西藏尼師艾妮·天津·帕莫談到她們修行的困境。她個人已修行二十年之久,與其他尼師共組十二人的小團體在西藏離邊境不遠處的洞穴內(nèi)靈修,她以輕柔語調(diào)敘述她們靈性上的渴慕,以及這些虔誠的女人所面臨的不可思議的艱難處境,她們只準生活在喇嘛寺的邊陲地帶,通常無法聆聽開示教誨,也沒有食物或支援。當她說完話,有人把臉埋入雙掌中,哭了起來,誓愿要盡己所能讓那些生活在他社區(qū)中的女人,能被提升到較平等的地位。但多年過去了,許多佛教國家的年長老師仍不斷抗拒這觀念上的轉(zhuǎn)變,他們有時以傳統(tǒng)之名拒絕放棄男尊女卑的陋習,有時則因心理和文化上受到制約。在那次會議上,有位資深的禪師住持承認他跟自己的母親關(guān)系非常惡劣,這使得他幾乎不可能指導自己寺廟中的尼師進行禪修。其他男性也承認他們在這方面遭遇到諸多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