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主義紀元的出現(xiàn),得益于對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反省、核武器的毀滅性威力引起的恐懼以及全球性問題的出現(xiàn)。這些因素合在一起,引起了全球的思想革命,可以將這一革命稱作全球化革命,其結(jié)果就是全球主義的產(chǎn)生。
全球主義意味著全球共同體成為民族國家中個人的認同對象,當這些認同成為支配性的行為模式和思想意識的時候,全球主義就出現(xiàn)了。全球主義揭示了國家、民族等傳統(tǒng)共同體的限度,但同時,全球主義又是國家、民族共同體生長的條件,它為國家提供了解決全球性問題的一個向度和基礎。任何一個國家,如果想解決本國的問題——更何況世界性的問題——就不能不把全球主義納入政策框架。那種僅僅在封閉的邊界之內(nèi)解決問題的領(lǐng)導人或集團,都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
因此,我們說中國的崛起是發(fā)生在全球主義時代的事件(參見拙著《中國崛起:通向大國之路的中國策》,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在談論中國崛起時,要認識到,全球主義構(gòu)成了中國崛起最根本的約束力量。也正是由于這一約束性力量的存在,使中國的崛起不同于20世紀前30年的德國崛起。
德國走上軍國主義的擴張道路,是與當時的世界形勢相關(guān)聯(lián)的。從19世紀后期開始,歐洲占主導地位的社會運動,是王朝國家向民族主義的轉(zhuǎn)型。在20世紀的頭30年,民族主義成為一種主宰性的思潮,在這期間,世界主要的社會政治運動,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都要與它攜手合作或至少不同它作對,否則就不可能成功。例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發(fā)生的1914年8月,歐洲各國的社會主義政黨在最后關(guān)頭全部轉(zhuǎn)向了支持本國政府的戰(zhàn)爭決定,其邏輯就是:不這樣做,就等于政治上的自殺。各個民族國家為爭奪生存空間展開競爭,商業(yè)的擴張和海外殖民要求發(fā)展海軍和陸軍。在德國,誰應當擁有太陽光下最大的份額這件事,總是趨向于以戰(zhàn)爭來解決。德國首相俾斯麥給德國人民的教導是:“德國人,用你們的血來思維!”德國如此,其他強國也奉行著雖然較弱但幾乎是相同的邏輯。以賽亞·伯林這樣概括這一民族主義的邏輯:“極盛時期的民族主義便達到了這樣一種立場:假如滿足我所歸屬的有機體的需要變得與實現(xiàn)其他群體的目標不可調(diào)和,那么,我或者我不可分割地屬于其中的社會便別無選擇,只能強迫那些群體屈服,必要時就訴諸武力。假如我的群體——讓我們稱它為民族——想自由地實現(xiàn)其真正的本性,就必須清除道路上的障礙。凡是阻礙著我所認為的我的——也就是說,我的民族的——最高目標的東西,就不能允許它具有與這種目標同等的價值?!?
全球主義時代崛起這一事實,決定了中國的崛起一定是成為全球主義國家,而不是民族主義支配下以鄰為壑的國家。具體地說,全球主義不只是中國崛起的條件,同時還應當是中國崛起的內(nèi)在邏輯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