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花青選擇一個可以信任之人,除秋葉白外再無他人,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將秋葉白派去秦家置為內(nèi)應(yīng),而秋葉白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雖然秋葉白如今變換了身份,看似與花家毫無關(guān)系,實際上仍在為花青做事,花青與金正午的買賣大半都是秋家在操持。
金正午眉頭一揚,原來花青已有懷疑的目標,顧不得方才與他的不快,沉聲問道:“既然如此,何不除去他?免得要緊的時候誤了大事!”
花青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正色道:“我并未查到確鑿的證據(jù),此時動他卻是不妥,畢竟兄弟連心啊……”
金正午馬上理解了花青言下之意:秋家三兄弟作為花家的暗棋,地位頗為重要,如果在毫無實據(jù)的情況下對秋二下手,必然會讓秋家兄弟驚疑花青是在行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
對于兩人倒賣真玩古董的生意,秋家兄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即便連花青都已對秋二有所懷疑,卻又不得不投鼠忌器,金正午不禁大覺棘手,撓頭道:“這該如何是好?”
花青冷冷一笑:“無妨,葉迎風此去神目臺正是個好機會,嗯,究竟是忠是奸一試便知!”
金正午愣了下,眼睛漸漸亮了起來,笑著朝花青拱了拱手,心悅誠服地贊嘆道:“一箭雙雕,九爺真是好算計,令人佩服!”
花青設(shè)計引得葉迎風前往神目臺追查真相,他再把葉迎風的身份朝秋家兄弟露出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縫隙,若是秋家老二果然懷有二心,必定會暗中對葉迎風下手……
如此一來,既可試出秋家兄弟是否心懷不軌,又可使葉迎風認為謀害秦家的是秋氏兄弟,花青便可以隱身幕后見機行事,正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花青笑了笑沒有說話,他處心積慮設(shè)下這個局,又豈止一箭雙雕那么簡單!他微闔雙目思索了片刻,屈指敲了兩下隔斷薄壁,不消片刻包廂車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花如意游魚一般滑了進來。
“給秋老大傳消息,告訴他們對鐵家再用些心思!”花青吩咐道。
花如意答應(yīng)一聲,悄然退下。
就連金正午也不禁暗暗心驚,瞧見花青不動聲色間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者太過于輕視了,不由得生出強烈的忌憚。
“下月十五便是神目臺廟會,若金先生有閑暇,不如一起去瞧瞧熱鬧?”花青似笑非笑地對若有所思的金正午發(fā)出了邀請。
葉迎風三人逃至一處僻靜的荒嶺,直等到日落西山,這才悄悄轉(zhuǎn)到了鎮(zhèn)子上,尋了家不惹眼的客棧住下,秦楚精擅易容,簡單地動了動手,便使得葉白二人容貌大變,倒也不易被認出,她自己則干脆恢復了本來面貌,白水外出打探消息,他的腳傷未愈,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反而不招人疑。
暮色漸沉,華燈初上之時。
客棧房間內(nèi),秦楚與葉迎風一個坐在床頭,一個坐在窗前,房內(nèi)昏暗,兩人卻誰也沒有掌燈的打算。
夏言秋去得太急,許多事葉迎風還沒來得及得到答案,他本以為秦楚多少會知曉些內(nèi)情,結(jié)果卻是一問三不知,讓他大失所望。
葉迎風手指交替,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思忖片刻,心中已做出了決定,只是對秦楚的安置頗為躊躇,試探道:“不知楚兒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他的話音剛落,秦楚便聲音冰冷地迸出兩個字來:“報仇!”
葉迎風便覺得一陣頭疼,夏言秋臨死之前將孫女托付于他,他自然不能不聞不問,眼睜睜看著秦楚送死:“楚兒姑娘,恕我直言,這仇只怕不好報?!?
“你……說過不會袖手旁觀!”黑暗中葉迎風看不見秦楚的神情,隱隱瞧見她說這話時略顯單薄的身影漸漸挺直。
葉迎風聽出了秦楚的緊張和質(zhì)問,心知少女是在擔心自己如今脫離了險境會背棄之前的承諾,唯恐她懷疑自己接口推脫,小心地思忖措辭道:“姑娘既知我與夏掌柜的關(guān)系,自當曉得我絕不會坐視不管,只是這仇該如何報卻要仔細籌謀,否則非但不能報仇,反而枉送了性命,夏掌柜九泉之下亦難含笑!”
秦楚靜默良久,發(fā)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起身朝葉迎風深深一鞠,幽幽道:“全憑先生定奪,只要能夠報得此仇,小女愿跟隨先生身側(cè)為奴為婢以報大恩?!?
窗欞瀉入的微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如星雙眸中寫滿了毅然堅定。
“這個……”葉迎風登時頭大如斗,按照他的想法,是想給秦楚一筆錢財將她安置下來,至于夏言秋的仇,現(xiàn)下他卻無法顧及,畢竟他自己尚且身負血海深仇,剛剛得到了一絲線索,自然要繼續(xù)追查下去。
而秦楚執(zhí)意要跟隨在他的身邊,嘴里說是報恩,少不得還存了一分監(jiān)督的心思,如此一來葉迎風卻是無法再堅拒,否則便會顯得他對為夏言秋報仇并不上心。
再深想一層,如今時勢紛亂,一個妙齡少女想要生存下去還真是舉步維艱,若是秦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對得起為秦家盡忠的夏言秋?
也只能讓秦楚跟在身邊照應(yīng)著,雖說男女有別、行止不便,這時卻也顧忌不得那么許多,等將來再為她尋個妥帖的去處了。
等白水回轉(zhuǎn)客棧,說起探聽得來的消息,那些軍警果然在搜捕二男一女,車站街頭都張貼了三人的緝文和畫像,車站更有警察站崗盤查,顯然葉白二人的身份已然曝光。
“二哥,咱們接下來去哪?”白水問道,飛快地掃一眼恢復了本來面目的秦楚,易容的秦楚雖然眉目清秀,卻也不過是中人之姿,誰曾想真容竟是異常秀美,最為難得的是美麗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幾分英氣,讓白水瞧直了眼,心中竟生了出自慚形穢的感覺,甚至鼓不起勇氣直視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
葉迎風早有打算,聞言笑道:“你不是常說想見識見識古玩行里的門道嗎?既然出了京,那我便帶你去神目臺大廟會瞧一瞧好了!”
“神目臺大廟會?”白水最是愛湊熱鬧,往日就聽葉迎風說過神目臺廟會熱鬧非常,一聽要去神目臺立刻眉開眼笑,摩拳擦掌起來。
相傳遠古大禹治水時,以神斧劈高山而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峽谷,將滾滾黃河分為三流,仿如三道無形巨門,三門峽由此得名。
三門峽西去四十里,黃河邊有座環(huán)山緊抱三面水的鎮(zhèn)甸,名叫神目臺,傳說是遠古時后羿射瞎黃河水神河伯左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