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個人的手里緊捏著一把彎頭獵刀。獵刀的刀刃已經(jīng)砍在對方的脖子里面。刀刃切入處,白森森的脂肪和骨頭已經(jīng)顯露出來。刀刃和骨頭緊密咬合著,安塔輕易之間,根本拔不出來。
看清狀況之后,安塔大大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兩人,顯然剛剛結(jié)束一場血腥慘烈的生死搏斗,最終兩敗俱傷,一命嗚呼。這時,瓦加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其他幾個死去的獵人,全是因為相互廝殺導(dǎo)致的斃命。
“好像有個活的。”有人忽然喊了一聲,大伙飛快地聚集過去。安塔上前,俯身來到那個奄奄一息的獵人跟前,伸出胳膊,把他攬在懷里。
這個獵戶的胸口被另一個人用一支箭狠狠地扎了進去,深入心窩?;蛟S離開心窩還有幾絲距離,因此沒有立即斃命。而他的手心里,也緊緊地拽著一塊沾滿鮮血的大石頭。對方的太陽穴上,血肉模糊,顯然曾遭受過這塊石頭的致命一擊。
這個獵戶望見安塔,似乎有些激動。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好像希望對安塔說些什么。但聲音微弱,吐字模糊,安塔一時聽不清楚。于是他盡量把腦袋湊到獵人的嘴邊,靜心辨聽。
“有……有鬼……鬼……”獵戶氣若游絲,用盡最后一口氣,艱難地組成這一句話。
安塔一愣,瞪大了眼睛,繼續(xù)把耳朵緊貼在他的嘴邊。
“有……鬼……”安塔還想傾聽下去,但獵戶腦袋一歪,咽氣身亡。獵戶的最后這句話,大伙隱隱都聽了個分明。一時之間,他們相互對視著,臉色紛紛沉重起來。
安塔緩緩放下尸體,抬起頭,緊皺眉頭環(huán)視了一遍大伙。大伙面有噤色,有些不知所措。安塔沉默著,起身分別巡視了所有斃命的獵戶。他們至死都還保持著一種進攻的姿態(tài)。手里原本用來對付野獸的利器,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弟兄掄去,且一招致死,下手的那股狠勁,讓人看了都心驚肉跳。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的并肩合作,忽然之間就變成你死我活的搏斗屠殺。就仿佛對面的弟兄,忽然之間已經(jīng)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安塔注意到,他們臨死時的神態(tài),全都凝固在一股極度癲狂和兇悍之時。
想到這里,安塔無法不想起剛才最后一個獵人的遺言?!坝小怼卑菜s不相信有鬼。他一直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他甚至打心底里也不相信有山神的存在。這對于一個純粹的鄂倫春人來講,真的是不可思議的事。
而事實卻真的是這樣。盡管他從懂事起就被灌注這個理念,而且在日常生活狩獵中,他也時時遵循著古老的傳統(tǒng)。不過那只是為了讓自己完全像一個鄂倫春獵人而已。畢竟,沒有一個鄂倫春獵人會無視山神的存在。
但剛才他卻親耳聽見了死者的最后遺言。死者是沒有必要說謊的,這讓他實在有些納悶了。他說有鬼,那么,是不是因為有惡鬼侵襲,這才導(dǎo)致了他們神志迷亂,
癲狂之中,自相殘殺的?這似乎又是一個荒誕的推斷。就跟之前推斷瑪雅他們消失的原因一樣。但,事實又在提醒著他。很多事情,實在不由得你不信。至少,你縱然不信,卻也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來替代他。
這時,瓦加已經(jīng)在四周巡視了一圈。他匆匆趕回,輕聲對安塔說道:“安塔,一共死了八個人,全都是自相殘殺……他媽的,太慘了?!?/p>
“勘多呢?”安塔注意地問。
“勘多和毛利都不在這里。另外還不見了幾個人……不過他們的狗都在,一只不少?!卑菜逼鹕眢w,抬頭四望。這么慘烈的景象,他還沒有經(jīng)歷過,一時之間,也有些發(fā)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