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1999,世界末日》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
1999年10月31日,諾亞方舟原船遣返所有人的希望,做愛后動物感傷,世界各地的千禧年預(yù)備活動全部暫停。
連一場戰(zhàn)爭也無的末日,武器繳械給玩具反斗城,小孩在游樂場上不守大人紀律地虛擬適者生存的結(jié)果,在這個時候,年過30的人能為一雙穿到中年的拖鞋寫回憶錄,都比寫偉人傳記更具歷史價值。
跨世紀的興奮劑失效了。夢一潦倒,所有光速出走的船在沮喪邊際一一回岸。20世紀初泰坦尼克號的沉船事件,至今還會有大批人將絕望以自殺的形式終結(jié)。沒有人愿意再花時間通勤,廣告看板變成寫滿思念的牌坊,有過一次童年的青少年開始忙著網(wǎng)絡(luò)集社,集體回憶Hello Kitty的美麗。
世界末日,60億人口的恐懼在布魯斯?威利斯的電影里已經(jīng)免疫,有人開始擠兌奇跡,有人大量提領(lǐng)超能力。
財政部長宣布,從今天起,連“希望”都要課重稅,但可以無條件抵繳征交稅。
【建筑師還在談戀愛】
“如果全人類都死了,這回,我一定要勸上帝,下次在造人之前,先造情人。否則每個人都虛擲一生在等待情人,以至于文明演化這么久卻進化這么慢!”建筑師一手拿著波爾多紅酒,一邊對他在1999年10月10日才認識的情人畫家說。
“LERUP不是說過,復(fù)制是絕對論的基本策略,但卻是相對論的最后策略嗎?你想想,上帝下次還會想再復(fù)制人類嗎?別說是情人不情人的問題了!如果他再造恐龍來主宰世界,都比不信神的人類好管。”女畫家說。
“我不曉得,其實我也管不到下輩子的事。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愿不愿意在這末日頹敗的時刻,在紙上復(fù)制我、重生我、畫我的肖像呢?”
“人類都快滅亡了,還要畫什么?反正連畫都會消失,什么都留不下來了。”女畫家說。她在世界末日之前認識了這個因戀愛才開始新生的男人,的確有點無可奈何。
“可是,我卻想在最后一個月為你蓋一棟房子呢!房子一落成,世界就毀滅,讓上帝不得不嫉妒這座人定勝天的世紀末建筑,居然有這么壯烈的命運,引起如此大的影響力和爆發(fā)力……”建筑師以爆破藝術(shù)家蔡國強的口吻認真地說。身為建筑師的他,總在用樂觀的想象生產(chǎn)空間,而她則是用悲觀的畫筆消滅時間。空間該如何被時間體驗?他突發(fā)奇想,用她的身體度量他對末日空間的想象,從四肢延展成一種極度自戀的建筑,一個末世待廢的城,一座沒有人的時候最美的神殿,然后放一張最后晚餐式的長桌,讓耶穌因無人出席而不再覺得被背叛。
“你要去哪里找工人呢?”女畫家問。
建筑比天氣冷,性卻比建筑還冷。女畫家悻悻地睡了,他看著她蜷在沙發(fā)上的曲線,他決定這棟為她而建的房子,一定要大量地違法違章。
“這個世界都快死了,草還這么旺盛!”建筑師望著花園自言自語。清晨的雨水還在前院彌留,這種天氣也不適合趕工。用想象力去創(chuàng)世紀的確比較容易,至少比用現(xiàn)實量產(chǎn)的模造水泥屋省去了復(fù)制與成本的壓力。
建筑師坐回到制圖桌上,攤開一張張在臺北信義計劃區(qū)富裕而不具實用性的樣品屋藍圖——販賣售后即拆的夢,往往賣得越好夢越快醒。那么,這棟他想蓋的房子,就不應(yīng)該離開他畫了數(shù)十年的版本太遠,以免欲罷不能。臨時的樣品屋技術(shù)升格成永恒性的建筑手筆,他終于不必再仰仗建商的錢了,用自己全部的財產(chǎn)在市政府旁完成這一棟最后的建筑,這樣才能讓他英年早逝的愛情,有萬人陪葬的深厚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