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如果要在麗娜的心中排個序的話，蜜月之行在她心中的地位遠遠超越了最近十二年里麗娜生活中經(jīng)歷過的最令人欣喜的事情。

十月的最后一周，他們返回了英格蘭。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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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尼向后靠在椅子上，雙腿交叉，摩擦著被絲綢覆蓋的腳踝，笑著，似乎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耙环皱X都沒有了！”他重復道，“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彼a充道。

“那好，我應該希望如此?！丙惸燃馑岬卣f。在停頓片刻后，她盡量冷靜下來，“你打算怎么辦？”她已經(jīng)想象得到他們挨家挨戶地乞要面包的樣子了。

“噢，我不知道。我期望會有轉(zhuǎn)機。一直都是這樣的?！?/p>

麗娜太過心煩意亂，以至于無法用米考伯先生的話來反駁他。

約翰尼剛剛委婉地告訴了她一個壞消息，那就是在他們的新家住了六周后，他已經(jīng)沒有錢維持家庭生計了，一個便士也沒有。

“但是你為什么要買這套房子？我們不需要這么大的房子。究竟是什么讓你鬼迷心竅？”從她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她的沮喪迅速轉(zhuǎn)化為激怒。

“親愛的，我跟你說，”約翰尼以受傷的語調(diào)說，“有一天你會有許許多多的錢。但是等到那一天再享受舒適的生活似乎很愚蠢。我覺得我們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享受舒適的生活。”

“那也沒有必要為了舒適而擁有八間臥室?！?/p>

“我喜歡家里有許多房間?！奔s翰尼若無其事地反駁道。

麗娜手托著下巴，瞪著他看。

約翰尼這種完全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令她啞然失聲。她一直都知道約翰尼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但是她從未想到他竟然不負責任到這個地步——在自己沒有任何資金來維持一棟比他們實際需要大兩倍的房子的情況下就將它買了下來。麥克雷德洛將軍在女兒結(jié)婚后會給她每年五百英鎊的零用錢，但是這筆錢只能供她的女兒自用。不管怎樣，要維持德菲爾德得需要多于那筆錢兩倍的數(shù)目才行。

而約翰尼買那棟有八間臥室的房子只是因為他喜歡家里有許多房間。約翰尼是怎么想的？他從未想過等到他有能力承擔得起的時候再來擁有這么多的房間。

“你有多少錢？”麗娜問。她從未跟約翰尼討論過錢的事情，想當然地認為雖然約翰尼跟艾斯加斯家的其他人一樣拮據(jù)，但他一定有足夠的錢來維持他們的生計。她也曾想過用她父親給她的零花錢來貼補家用。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一點收入都沒有。

“噢，”約翰尼微笑著，“親愛的，我為了和你結(jié)婚跟人借了一千英鎊。”

“一千英鎊！噢，還好，還不算太糟，”雖然約翰尼竟然跟人借錢是一件糟透了的事，但麗娜還是試著樂觀起來，“就我們布置了房子，并對它做些改建而言?！?/p>

“那些改建？”約翰尼驚訝地重復道，“那些改建都還沒付錢。家具也是?！?/p>

“那你把那一千英鎊拿去做什么了？”麗娜急促地大聲問道。

“這還用問？當然是我們的蜜月旅行呀，甜心。事實上，我覺得我做得相當不錯。我本沒有期望到我們回來的時候還有多余的錢，但是我們竟然靠著那些錢勉勉強強地維持了六個星期?！?/p>

“我覺得，”麗娜緩慢地說道，“你一定是瘋了?！睂τ谒@個純正的蘇格蘭人來說，像那樣揮霍金錢已經(jīng)是在褻瀆神明了——更何況還是借錢揮霍！

約翰尼跳著站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內(nèi)疚但不十分悔過的小男孩，然后走到麗娜的椅子旁：“我的小猴臉，跟你結(jié)婚是我這一生做過的最明智的一件事。我不應該懷疑這是不是我做過的唯一理智的事情。你不要怨恨我那一點想要慶祝這一決定的沖動?！?/p>

他彎下了腰，但是麗娜卻將臉轉(zhuǎn)了過去?！安?，約翰尼。不，我不想你吻我。我很不安。我從沒想過你竟然這么荒唐。不，約翰尼，請不要?！奔s翰尼跪在了她的椅子旁，用他的胳膊摟著她。

但是只此一次他便失去了令人陶醉的能力。過了一會兒，女仆進來拿放咖啡的托盤，他匆忙地跳著站了起來，他要說服麗娜的思路被徹底打斷了。

幾乎是在門牢牢地關(guān)上之前，麗娜就爆發(fā)了，似乎她的憤怒要達到頂點需要的就是那一刻的中斷。

“那好，你打算怎么做？你不能把事情就這樣扔著不管。我想到的是，我們得生存?！睂τ谒齺碚f，約翰尼沒有任何收入或者作任何規(guī)劃就倉促地投入一段婚姻之中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的父親怎樣？”約翰尼滿懷希望地說，“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輕易地給你更多的零用錢。”

“他不會愿意的。而且我做夢都沒想過要去求他?！丙惸瓤梢韵胂蟮玫矫鎸@樣的要求時，麥克雷德洛將軍的回答會是什么。她的驕傲是絕不會讓自己聽到他的那番話的。她用懷疑而又憤怒的眼神看著約翰尼，她父母所有的暗示和警告再一次回蕩在她耳邊?！岸?，”她刻薄地補充道，“你不會是想要依靠你妻子的零花錢生活吧？至少，我希望不是?！?/p>

“不，親愛的，當然不是?！奔s翰尼迅速說道，可是對于麗娜懷疑的耳朵來說，他的語調(diào)完全沒有透著肯定。他搔撓著他長著鬈發(fā)的頭，帶著滑稽可笑的困惑表情看著麗娜?！拔蚁胫堑搅巳f不得已的時候，我總能到處借到一點的。事實上，我到現(xiàn)在還從未接觸過梅德漢姆老哥。我知道，”他繼續(xù)熱情洋溢地說著，“我明天早上就開車去阿伯特·默克福德。那兒離這兒只有大約六英里遠。梅德漢姆老哥應該可以接濟我們一兩個月的家用開支。該死，他只是一個堂哥，如果你不能偶爾與他聯(lián)系，那有這個堂哥有什么用？你最好也一起來，我們可以跟他們一起吃頓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