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些段落寫到鐵制馬嚼環(huán),馬、牛、羊或狗這些畜類,或橐駝、驢騾、、、……這些罕奇坐騎,或是他們的黍粒或如鐵鋒、鐵鐮刀、石碾這些農具,還有保存谷物的窖。另外還寫到他們的殯葬、流行病、作為取暖系統(tǒng)的煙道爐灶。還有他們的“寡婦內嫁制”之類的父系種姓制度……
總而言之,這部小說想把那個宛若的世界,描寫成一個“活著的世界”,卻不知在哪出了差錯,給人一種“用個人DV拍攝一座出土的活埋古城遺址”的死灰印象。那像是一個因歷史的誤差而被集體滅絕的國度,他們在一個文明極盛期,生氣蓬勃、繁文縟節(jié)、對未來猶充滿美好憧憬的擴張時刻,被突然降臨猝不及防的災難(瘟疫?北方強國?火山灰?首領的貪婪誤判?)給滅族滅種。確實這部小說寫的正是這個王朝覆滅亡國前夕,充滿張力,像紡錘宿命地將預言、巫術、魔法、屠殺前的戰(zhàn)栗、偽降詐術、男女顛倒狂歡……種種奇景旋轉包裹于其內的神秘時光。
我手中有一份父親遺留的手抄稿,用古典漢文書寫,并未收入小說章節(jié)中,我在一次私人性質的小型研討會中將之當作第一手資料發(fā)表,以推論父親的小說藝術其實潛藏著不為人知的魔幻創(chuàng)意,卻在席間被一位父執(zhí)輩的嚴厲學者(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有極濃的南方口音,據說他曾以一批私密材料寫了一部華麗的論文體小說,證明原先的臺灣地圖是像一只豎立的蠑螈幼體,而非如今旋轉九十度橫躺的湯匙狀)指斥為“無知”。他舉證出我手中的那批“父親手稿”,不過就是包括《蒙史》卷三《成吉思汗本紀》、《蒙古源流箋證》、《元史》卷一《太祖紀》、《蒙史·脫欒傳》里的一批有關西夏的資料。
71.歲次丁亥,三月十八日,行兵唐古特之便,于杭愛之地方設圍。汗以神機降旨云:“今圍中有一郭斡馬喇勒,有一布爾特克沁綽諾出,此二者毋殺。有一騎青馬之黑人,可生擒前來?!彼熘I將郭斡馬喇勒、布爾特克沁綽諾放出,將黑人拏至汗前,汗問約:“爾系何人所屬?因何至此?”答云:“我乃錫都爾固汗屬人,遣來哨探者,我名超諸,唐古特素號善馳之黑野豕,今殆我黔首將滅之時乎?束手就擒。向并未轉動,遂爾被擒!”汗降旨云:“此人果系大丈夫?!彼煳礆ⅰS謫栐疲骸叭搜誀柡瓜蚍Q‘呼必勒罕’,彼果如何變化?”答云:“我汗清晨則變黑花蛇,日中則變斑斕虎,晚間則變一童子,伊斷不可擒?!薄?/p>
77.六月……是月,夏主李睍請降,遣脫欒扯兒必往撫納之。汗次清水縣知西江。
78.丁亥,從征積石州,先登,拔其城。圍河州,斬首四十級。破臨洮,攻德順,斬首百余級。攻鞏昌,駐兵秦州。
79.進逼中興。是時,李德旺已殂,從子睍嗣位,度國勢已去,遣使乞降。謂不敢望收之為子。時行在清水,汗不豫,偽允之。
80.至唐古特地方,將圖爾默格依城圍困三層,有善法術之哈喇剛噶老媼,在女墻上搖動青旗,施鎮(zhèn)壓之術,倒斃騸馬二群。蘇伯格特依巴圖爾奏汗曰:“吾主,今軍中騸馬將盡,是今哈薩爾出,射之?!焙挂詾槿唬瑢溆弥S馬給哈薩爾乘騎,令其發(fā)矢,哈薩爾即指老媼之膝蓋射之,應弦而斃。錫都爾固汗遂變?yōu)樯?,汗即變?yōu)轼B中之王大鵬;又變?yōu)榛?,汗即變?yōu)楂F中之王獅子;又變?yōu)橥?,汗即變?yōu)橛窕噬系?;錫都爾固罕,勢窮被擒。遂云:“若殺我,則害于爾身;若免之,則害及爾后裔?!焙乖疲骸皩幨刮疑肀缓?,愿我后裔安善?!币蛴眉?、刀砍,俱不能殺。錫都爾固汗云:“任爾以諸般鋒利之物砍我,無妨。惟我靴底藏有三折密薩哩剛刀,方可刺砍?!彼焖讶∑涞?,又云:“爾等殺我,若我身乳出,則害于爾身;若血出,則害及爾后裔。再,古爾伯勒郭斡哈屯,爾若自取,可將伊身邊詳細搜看?!彼鞂⒈酥芩_哩剛刀砍其頭,殺之。乳出。即取古爾伯勒郭斡哈屯,并占據密納克。唐古特人眾。汗欲在彼阿勒臺汗山之陽,哈喇江岸邊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