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先生不愧是出色的紅學家。他說《紅樓夢》是不能用西方文學評論的方法去讀的,西方文學的標準如思想深刻、刻畫細致、形象鮮明、語言獨到用到《紅樓夢》上是不合適的。周先生認為讀《紅樓夢》,應該像欣賞山水畫那樣去感覺。這不能不說是品讀《紅樓夢》的最佳方法。其實這種觀點還不僅適用于《紅樓夢》,對中國古典文學的其他作品也同樣適用。畢竟,中國古典文學是在中國古典文化的基礎上創(chuàng)作的,對中國古典文化的精神缺少了解,當然就談不上品味了。
周先生還說《紅樓夢》的主題是情,不是空。這個觀點也是出色的。因為這個情字巧妙地煞住了某些人物封建某些人物反封建的趨勢,這樣才能客觀地評論薛寶釵,也才能客觀地評論賈寶玉,才能品讀《紅樓夢》。鄧遂夫說賈寶玉是東方的情圣,曹公原文也說大旨談情,脂硯齋也多處指出書中正文,情乃《紅樓夢》主題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那么賈寶玉的“情”與現(xiàn)代所謂的“愛情”是不是一回事呢?
第十九回,黛玉在床上歇午,屋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旁邊,寶玉進去了,卻把黛玉喚醒。脂硯齋曰:“若是別部書中,寫此時之寶玉,一進來便生不軌之心,突萌茍且之念,更有賊形鬼狀等丑態(tài)邪容矣。此卻反推喚醒他,毫不在意,所謂說不得淫蕩是也。”這讓人想起徐志摩的詩《她是睡著了》,詩人極力控制自己的內(nèi)分泌,要向讀者證明,“她”睡覺的時候比哭的時候、笑的時候漂亮。然而睡覺的時候真的比哭的時候、笑的時候漂亮嗎?若是金庸可能要做《她是被點穴了》,或者做《她是中了悲酥清香了》。
第二十一回,湘云睡覺時“卻一把青絲拖在枕畔,被只齊胸,一彎雪白的膀子晾在被外”,寶玉看到了,則“嘆道”。這里脂硯齋馬上評曰:“除玉卿外,世人見之自曰喜也。”這是說的是世人,若是學著賈寶玉,叫“神仙姐姐”的段譽,也許不是“曰喜”,而是“呆了”。比之原創(chuàng),模仿畢竟低了一層。(按,“神仙姐姐”是曹公原創(chuàng),“觀音姐姐”是周星馳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