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墅不遠,在通向古吉拉特總督府的林蔭大道旁,是古吉拉特官方的“迎賓館”。有一天早晨散步時,我們在那里逗留了一會兒,一個友善體面的老人向我們打招呼。他叫商卡拉爾·班克,在燈節(jié)的早晨,我們曾在安娜舒耶朋家里見過面。以前早晨散步時我們經(jīng)常碰到他,但是他總是謙遜地躲避任何交談。他是一個表面上怯懦柔弱的人,身穿土布,一肩披巾,牙齒已掉光,神態(tài)很靦腆。這并不是說他全無特點;但與我聽到過的他的有關事跡形成了對比,據(jù)說,在甘地事業(yè)的上升時期,他曾是一個卓越的組織者,后來還成為全印度土布運動的秘書。
“你知道這兒發(fā)生過什么事嗎?”那天早晨,他問我,并把迎賓館稱為法庭。原來這就是甘地1922年受審判之地!年輕時,我曾懷著敬畏的心情,讀過甘地和英國法官之間的對話,那個法官說:
甘地先生,您使我的工作變得輕松,因為您承認了對您的指控。然而,我要說的是,作出一個公正的判決可能與在這個國家擔任法官同樣艱難。 我不能忽視,在您成千上萬同胞的眼里,您是一位偉大的愛國者和領袖,即使是與您持不同政見的人,也會認為您是一位胸懷遠大理想、高貴甚至圣潔的人。 但是我的職責是把您作為一位服從法律的人來審判。
然后,法官詢問被告對判決的意見:“如判您同提拉克先生同等的刑罰(在1920年去世前,提拉克這位印度最具影響力的激進民族主義領袖曾被判過流放六年的刑罰),我想您不會認為不合理。如果印度的事態(tài)允許,政府對您予以減刑或者釋放,沒有人會比我更高興?!备实爻姓J他受到像提拉克一樣的處罰是“他最感驕傲的特權和榮譽” 這也是任何法官能夠判給的最輕刑罰。The Great Trial,with an Introduction by Mazharul Haque, Ahmedabad: Navajivan, 1965, pp 32-34 (該報告的重印本1922年在Patna出版。)
此時我才知道,幾乎所有現(xiàn)在我可以當做朋友的人都出席了那次審判,只不過有的當時是小孩。事實上,商克拉爾·班克不就曾與甘地一起被指控嗎?當我問他是否寫有他和甘地一同坐牢的回憶錄時,他假裝驚恐地搖著頭。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做了, 用的是古吉拉特語 (Ahmedabad: Navajivan, 1967)。我知道他曾經(jīng)精力充沛地參與過那次罷工。經(jīng)過多次交談與了解,我也漸漸地感到那次罷工是一個值得紀念的事件,在那次罷工的背景下,我可以想象出甘地在這個城市所產(chǎn)生的魅力,那種存在于他的幽默、坦率和強有力的個性里面的魅力。當我告訴商克拉爾,羅曼?羅蘭的甘地傳記是如何影響過年青時代的我時,第二天他就帶了一本給我,下面是羅曼?羅蘭描寫甘地的段落:
眼光柔和,深沉,身體瘦弱,瘦削的臉上有一雙突出的大眼睛,頭上戴著白帽子,身上穿著粗糙的白布,赤著腳。他以大米和水果為食,水是他唯一的飲料。他睡在地板上,而且睡得很少,工作卻從不間斷。除了他所體現(xiàn)的“無限的耐心和無窮的愛心”,他身上沒有什么能打動人的地方。當皮爾遜(W W Pearson)在南非碰到他時,本能地想起了亞西濟(Assisi)的圣·弗朗西斯。他單純得像孩童一般。即使是在與對手抗爭之時,也舉止溫和,彬彬有禮。他真誠坦蕩,謙虛而不做作,以至于有時他在作斷言時顯得有點膽小、猶豫。可是你能發(fā)現(xiàn)他不屈不撓的精神。他從不諱言過錯 他著實“不喜歡崇拜他的群眾”。他不相信大多數(shù),害怕暴民統(tǒng)治和大眾不受控制的熱情,僅僅在處于少數(shù)時,他才感到放松,在孤獨地冥思苦想時,他才感到快樂,此時他能聽到體內(nèi)“尚是微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