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夏至 暖霧 破陣子

<chapter.04>

時光逆轉(zhuǎn)成紅色的晨霧，晝夜逐漸平分。

我在你早就遺忘的世界里開始孤單的歲月，閉著眼蒙著耳，

含著眼淚歡呼雀躍，

看不見你就等于看不見全世界。

黑暗像潮水吞沒幾百億個星球。向日葵大片枯死。候鳥成群結(jié)隊地送葬。

一個又一個看不見來路的沉甸甸的遠(yuǎn)航。

是誰面無表情地?fù)]了揮手，然后從此隔絕了世界。

無聲的是你的不舍。還有你蒼白的側(cè)臉。

世界其實從來沒有蘇醒，它在你的襯衣領(lǐng)口下安靜地沉睡。

白駒過隙。胡須瞬間刺破皮膚。青春高揚(yáng)著旗幟獵獵捕風(fēng)。

原來你早就長大，變成頭戴王冠的國王，

而我卻茫然不知地以為你依然是面容蒼白的小王子。

他們說只要世上真的有小王子出現(xiàn)，那么就總會有那只一直在等愛的狐貍。

當(dāng)燕子在來年銜著綠色匆忙地回歸，

你是否依然像十七歲那年的夏天一樣在香樟下低頭，

然后遇見我，

在那個冗長的，迷幻的，永不結(jié)束的夏天。

傅小司起初還不知道日子竟然這么悠長，每天早上被太陽曬得睜開眼睛，然后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穿著人字拖鞋朝寫字臺走去，拿起鋼筆劃掉臺歷上的又一天。

刷牙。洗臉。

鏡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亂糟糟的一頭長發(fā)。

才突然想起暑假已經(jīng)過去快一個月了。夏天始終是夏天，氣溫高得驚人，即使是淺川這樣一個高緯度的城市依然會覺得水泥地面泛出的白光足以扼殺所有人想要外出的念頭。

西瓜在路邊一堆一堆地堆積成綠色的海洋，偶爾有蒼蠅在空氣里扇起躁動的聲響讓人煩悶。李嫣然依然隔兩天就會過來玩，說是玩其實也就是在客廳里看電視，因為小司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陪女孩子玩，自己喜歡玩的東西像拼圖看書聽CD打電動等等，在女孩子眼中應(yīng)該都是乏味且落伍的玩意兒吧？小司有點(diǎn)懊惱地想，終究還是陸之昂比較受女孩子歡迎呢，聊起來話都沒完，不像自己，在“嗨，過來了哦”“吃西瓜么？”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話題于是就一個人悶悶地去臥室拼拼圖。

好在李嫣然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低調(diào)的一個人，寡言少語，目光渙散，所以兩個人安靜地待在家里也沒覺得有多無聊，甚至多少帶了一些默契而顯出了些許的溫馨。嫣然不煩，這點(diǎn)讓小司覺得特別好。很多女生一討論起什么話題來就唧唧喳喳沒完沒了，傅小司每次都覺得頭疼得厲害拿她們沒辦法。比如立夏和七七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文靜的樣子，講起話來比媽媽都要多。

整個夏天還是很正常，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依然有很多的年輕男孩子和女孩子成群結(jié)隊地去游泳，一大片游泳池里明晃晃的陽光反射出來，年輕的笑容和冒泡的加冰可樂，盛夏里又產(chǎn)生多少青澀的愛情。整個城市的冷氣依然開得很足，電影院里甚至可以把人凍感冒。小區(qū)的物業(yè)大叔依然每天笑容燦爛。一切時光流轉(zhuǎn)得悄無聲息。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讓這個炎熱的泛著白熾光線的暑假變得緩慢而冗長，帶著讓人昏昏欲睡的熱度，從眼皮上沉重地爬過去。

怪念頭。想不明白。傅小司揮了揮手，像是在驅(qū)趕蚊子一樣想要把腦子里那團(tuán)熱氣騰騰的蒸汽揮去。后來打開衣柜找衣服的時候看到陸之昂上次因為下雨而換下來留在自己家里的那件白襯衣才想起來，原來是陸之昂一個月都沒有跟自己聯(lián)系。傅小司是在打開衣柜的那一剎那想到這一點(diǎn)的，于是嘴巴輕微地張了一張，沒有出聲地做了個“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