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抽嗒嗒地過來牽我的手,倔強地說,阮陶,我要你做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嗎,因為我爸是個爆發(fā)戶,因為我是個富二代,所以我身邊的那些人除了惦記著怎么花我的錢就是惦記著怎么才能讓我給她們花錢。從來沒有人真心誠意地送過我一件禮物。
這個發(fā)夾我真的真的很喜歡,阮陶,我不喜歡顧延了,你能做我的朋友嗎?我特別的羨慕你和夏文靜,我也想做你們的好朋友!
鄭明明。我怔怔,突然很心疼這個喳喳呼呼無比折騰的女孩子。
這樣心無城府的女孩子,她怎么會沒有朋友呢?
于是,那個時候,我就特別矯情特別傻地握住了她的手,像宣誓一樣對她說,恩,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
在那個單純的少女年代,我和鄭明明站在頭頂浩瀚的晚霞下珍重地擁抱了彼此,接納了彼此,也原諒了彼此。
那之后沒多久,鄭明明就被她爸爸送去了美國讀書。
她走的那一天我和夏文靜還有袁熙一起去機場送她,年少的我們就那樣巴望著彼此的面容,哭得一塌糊涂。
鄭明明說,阮陶,你要跟顧延好好的,要狠狠地幸福,知道嗎?
我拼命地點頭,說,鄭明明,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們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即使到了現(xiàn)在,每回想起鄭明明,我都能想起她說的那句,你一定要幸福,狠狠地幸福??墒牵c她隔著萬水千山的我,卻沒有辦法告訴她,鄭明明,我不幸福,在我的世界里,我把顧延弄丟了。
在顧延的記憶里,我把自己弄丟了。
如袁熙所料,晴天果然在半個月內(nèi)接受了替身模特的工作。
在我死乞白賴的祈求和威脅下,袁熙囑咐Emy在職責所在的范圍之內(nèi)給晴天最好的待遇和薪酬。人心都是肉長的,晴天雖然因為趙小仙對我們的排斥并不愿意與我們做深入接觸,但經(jīng)過住院和工作的事情,至少他已經(jīng)把袁熙當成了朋友一樣的存在。
所以袁熙也從他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世。
晴天的確失去了兩年前全部的記憶。
但據(jù)趙小仙的父親說,他今年二十三歲,名字叫做晴天,是他兒時兄弟的獨生子。他的父母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因為感染到罕見的疾病去世,那之后小仙的父親就把他帶回家領養(yǎng)。改了姓氏叫趙晴天。
三個人一直在鎮(zhèn)子里生活,趙小仙的父親是卡車司機,為人忠厚老實,卻沒想到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讓晴天失去了全部記憶,于是全家搬來Z城要給晴天治病。
也就是說,他們早就為顧延編排好了全新的身世和過去,就算我再怎么強調(diào)他是顧延,對趙伯伯的話先入為主的晴天也不會輕易相信我說的話。
我坐在舊眠里,靜靜地聽著袁熙說話,過了很久,我才說,袁熙,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呢?顧延遇到這些事情,可以說,全部都是我的責任啊。
如果不是那一天我喝的大醉,如果不是我一直吵著要他去給我買早點,如果那天早晨他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他,不讓他去,他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就和我們失去了聯(lián)系。
袁熙隔著桌子輕輕地拍拍我的頭,瞎想什么呢。
我握著溫熱的杯子,手指一點一點用力,怕自己又會哭起來。
袁熙說,下周在JOS工作室,晴天也會來參與拍攝,你有空就來看看。
我點點頭,有點累了,我想回家,袁熙。
他結了帳帶我走出去,外面清新的空氣讓我的精神有些微的恢復。袁熙一直把我送到樓下,溫柔地對我說,累了就早點睡吧。
上樓之后夏文靜告訴我,劉芒走了,留了張字條,帶走幾件衣服,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我這才想起,剛才在舊眠,好像也沒看見蘇源的身影。
夏文靜氣憤地尖叫,好一對奸夫淫婦就這么偷偷跑去度蜜月,詛咒她一路上都來大姨媽!
我默默無語地為劉芒擦了把同情淚,就和夏文靜同仇敵愾地跑進浴室沖涼去了。夜里放一張唱片,跟夏文靜一起穿著內(nèi)褲躺在大床上聊天,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和我們一起穿著內(nèi)褲躺在大床上聊天的還有袁熙,我們相識的時候都是一群屁大點的孩子,小小的年紀,單純得連性別都模糊的年紀。
一生中最純真也最懵懂,最快樂也最自由的時光,三個人就已經(jīng)被命運善意地安排在同一片藍天下。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wěn),總是在做奇奇怪怪的夢,夢見顧延走在我前面,我像個花癡一樣跟著他后面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累了,我就喊,顧延,求求你停下來吧,我太累了!顧延就站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光影在他的臉上度上一層朦朧的光芒。等他完全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顧延。
那是一張陌生的,卻讓人莫名覺得熟悉得臉。
我尖叫著醒來,聽見夏文靜均勻有力的呼嚕聲。
第二天下午,我和夏文靜正在食堂吃飯,突然走進來兩個穿著警服的警察,四下看了看,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和夏文靜疑惑地對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眼神交流,其中一個警察就走過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文靜,嚴肅地說,哪個是夏文靜?
夏文靜呆呆地站起來,不安地看了看我,才怯怯地說,是……是我……我是夏文靜,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兩個警察對看了一眼,二話沒說,拿出一副手銬,干脆利索地銬在了夏文靜嚇得微微發(fā)顫的手腕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聽著周圍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臉色蒼白。
夏文靜被警察拽著走出食堂,上警車的時候,我聽見她凄厲無比地喊了一聲,阮陶--!
--阮陶!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