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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儲蓄”之惑(1)

大通脹與再平衡:“后危機時代”的抉擇 作者:劉煜輝


我們可以捋出這樣一條一般經(jīng)濟活動的線索:投資—要素分配(初次和二次)—形成部門收入—消費—最后剩下的才是儲蓄—投資和凈出口(儲蓄是要花掉的)。

現(xiàn)在很多關于中國高儲蓄率的觀點都是割裂地看以上線索的某一個片斷,然后得出一些結論。

例如從收入到消費,我們可以分析出一些形成中國高儲蓄率的合理因素:比如人口結構產(chǎn)生的紅利釋放,過去30年,中國的人口參與率還在繼續(xù)提高(能持續(xù)至2015年),贍養(yǎng)比例一直在降低;還有城市化、工業(yè)化和市場化改革推動的收入大幅提高;還有比如男女性別比例失調(diào),男孩未來成家需要更多的儲蓄積累;當然提得更多的是,二次分配中社會保障體系的嚴重缺陷,中國社會還沒有建立起一張安全的保障網(wǎng),從而約束了家庭的消費欲望。

這些因素充分反映了一國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的基本規(guī)律?,F(xiàn)階段中國家庭的高儲蓄基本也符合這一規(guī)律。中國的家庭儲蓄率在近20年來一直維持在20%上下的高位,低的時候17%,高的時候%,比想象的要穩(wěn)定得多,與亞洲其他發(fā)展中經(jīng)濟體相比并無多大差別。和中國同樣缺乏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的印度的家庭儲蓄率是22%;日本在進入老年化之前(20世紀90年代前),其家庭儲蓄率也在15%~20%的高位;20世紀90年代,中國臺灣地區(qū)家庭的儲蓄占收入總額的比重約為25%。

我們也可以進一步分析儲蓄的部門結構,誰在進行儲蓄呢?

我們發(fā)現(xiàn),21世紀以來,1999~2007年,中國的總儲蓄率勁升了個百分點,比例大致是這樣分配的:家庭貢獻了個百分點(家庭儲蓄率從1999年的上升至2007年的%),政府貢獻了個百分點(政府儲蓄率從1999年的%上升至2007年的),企業(yè)貢獻了個百分點(企業(yè)儲蓄率從1999年的上升至2007年的20%)。政府和企業(yè)部門的儲蓄率一直在增加,家庭儲蓄率基本穩(wěn)定,但家庭儲蓄在總儲蓄中所占份額卻在下降。

圖1–19 中國儲蓄率(儲蓄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構成變化

資料來源:中國人民銀行

從這個角度開出的藥方多集中在二次分配領域,如大規(guī)模投入資金,完善城鄉(xiāng)醫(yī)保體系;降低各類收入群體的個人所得稅,并簡化稅率檔次;改善稅收體系,增加對高收入群體課稅等。當然,對于當下功效最為顯著的可能是大幅度提高國有企業(yè)的分紅比例。通過將壟斷部門的企業(yè)儲蓄直接轉化為公共服務投入,實際上相當于間接增加了家庭部門的收入。根據(jù)中歐商學院黃少卿博士的測算,目前若提高國有企業(yè)分紅比例至50%,每年可以增加居民收入大約2 550億元。

在我看來,關于中國高儲蓄的研究不能就此為止。因為圍繞二次分配的改良本質上還只是在政府經(jīng)濟模式糾錯中“打轉轉”,依然未能抓住或是回避掉了近十年來中國高儲蓄率異常增加的關鍵。

如果我們僅停留于此而不作進一步探討,還容易陷入另一個邏輯的誤區(qū):高儲蓄成了高投資的合理注解。

“想要中國老百姓消費太難,擴大投資是次優(yōu)選擇”,“不要妖魔化投資”,這是我們常聽到的政策解讀。在儲蓄率不能有效降低(即消費率不能有效提高)前,吸收掉這些儲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投資,二是出口。如果出口不能指望,就只剩下投資,否則經(jīng)濟要平衡,就只能減少產(chǎn)出(通貨緊縮)。為了免于通縮,擴大投資就成了次優(yōu)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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