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的評論過于狹隘。對土地的征服事實上也是帝國主義。例如,研究帝國主義的嚴謹?shù)臍v史學家伯納德·波特曾指出,我們不應屈從于“海洋的謬論”。“海洋的謬論”認為,帝國主義征服的含義就是跨過海洋,也包括領(lǐng)土的擴張。他認為,在被認為是民族國家的疆土上建立并擴充殖民地,可被視為移民殖民主義。如果你將原住民從他們居住的土地上趕出去并取而代之,那么這便是帝國主義的一種形式,而且是一種極端的形式。
李普曼所談論的時代始于1898年,當時美國正走向海洋帝國主義。你可以問問這個變化的重要性有多大。當然,它非常重要,但有多重要?對美國原住民來說,美國是否越過海洋并沒有太多的重要意義。對墨西哥人而言也是如此,因為150多年前的那場征服戰(zhàn)爭,半個墨西哥都已被美國吞并。不過,這里仍有一個區(qū)別。我認為,你想給這種進程取個什么樣的名字并不重要。“帝國”就像大多數(shù)政治術(shù)語中的名詞一樣,是一個非常模糊的概念。那其實是征服、主導和霸權(quán)。
在李普曼的觀點之外,我們還需增加另一個界定。他曾經(jīng)描述過我們傳播文明價值觀等活動,但有點諷刺意味的是,這些行為經(jīng)常被學術(shù)界和大眾媒體稱為“美國優(yōu)越主義”。而唯一的問題就在于,不是只有美國用“優(yōu)越”來形容自己,這實際上已成為一個普遍現(xiàn)象。我想不出有哪一個主宰性的征服力量,沒有用類似說辭來形容自己。
漢娜·阿倫特寫道:“即便種族思維在文明世界根本就不曾存在過,帝國主義仍然會發(fā)明出種族主義,并可能將其作為自己種種行為的唯一‘解釋’和借口?!钡蹏髁x需要種族偏見嗎?
在這方面有許多實例。現(xiàn)代種族偏見在很大程度上是帝國主義征服的結(jié)果。例如,如果你回顧一下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英國和法國知識分子進行的辯論,你就會發(fā)現(xiàn),當時他們正在討論猿和黑人間是否有區(qū)別,黑人是不是人類,還有黑人是否有自己的語言或是否擁有語言能力等問題。實際上,他們還給出了一些讓人捧腹大笑的建議。例如,一位法國思想家指出,由于猿是在假裝不會說話,所以它們比人類更聰明。6猿很清楚,一旦開口說話,就會被抓去當奴隸,如同那些確實會說話,而且膚色與它們接近的黑人,這些人就因為開了口而被奴役。這個想法可能是在開玩笑,但它表明,我們并不知道其他物種是否像我們一樣尊貴和高級,也不知道它們是否擁有靈魂。
是的,很多這類現(xiàn)象都是征服的結(jié)果。當你征服一些人并壓迫他們時,你必須有個理由。你不能只是說,“我是流氓,我就想搶他們”。你必須說,征服對他們有好處,他們應該被征服;或他們實際上有利可圖,我們是在幫他們。這就是奴隸主們的態(tài)度。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不會說:“看,為了獲利,我必須擁有可以隨意壓榨的廉價勞動力,所以我會把這些人抓來當奴隸?!彼麄儠f:“我們是在幫他們的忙,他們需要這些幫助?!?9世紀的人類學家解釋說,黑人的脊柱是彎曲的,因此從基因上來看,他們天生就是摘棉花的料。7因此,我們是在幫助他們發(fā)揮自己的特長。這樣的觀念始終貫穿在帝國主義的征服歷史中。不過,歐洲帝國主義采用了一個十分惡毒的方式讓黑人摘棉花,這便是17~18世紀的販賣非洲黑奴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