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的二樓被隔成大小兩間,將燈光調(diào)得像洗照片的暗室,木地板漆成深紅色,幾個年紀(jì)相仿的男生盤著腿坐在外間的地上看《天生殺人狂》,回頭看到喬葉芒,隨意地叫她聲喬姐。
喬葉芒將里間小屋子的燈打開,里面擺放著一張單人木床,被子散亂地堆在床角,兩大架子打口CD挨著木床放置,墻上掛著幾幅劣質(zhì)的高更和梵?高的復(fù)制畫,地上還堆著十多個破破爛爛的紙盒,裝的全是打口磁帶,空氣潮濕沉澀,讓人呼吸憋悶鈍缺,像是深冬季節(jié)時大雨將至的樣子。
肥牛在樓下大喊一聲:“喬葉芒,你來一下?!眴倘~芒說:“陳繁,我要下樓去問肥牛點兒事,你跟他們看會兒電影,要不在這里聽聽CD吧?!?/p>
陳繁在外面盤腿坐下來,聽見樓下肥牛的指責(zé)聲,很快喬葉芒焦躁地回了幾句,“你說夠了?說夠了那以后就不要再說這事了?!彼龤夂艉舻厣蠘?,倒在床上,“趙東升,我跟你說不清!”陳繁過幾分鐘才想到肥牛的本名是趙東升。
肥牛在底下又氣急敗壞地喊了幾聲,也消停了。
喬葉芒說:“你如果還想看電影就坐那兒看吧?!?/p>
“我原先看過了?!?/p>
“哦。”喬葉芒挑了張披頭士的《Let It Be》放進(jìn)唱片機里,“你先坐那椅子上等等,讓我將這兒收拾干凈,我受不了一個地方亂成這樣?!?/p>
喬葉芒將被子疊得像部隊中內(nèi)務(wù)那樣棱角分明,然后全神貫注地檢查唱片是不是還按照字母表的順序排列,她來回看了三遍,披頭士的碟剛好放完。
“你剛剛跟肥牛吵架了?”
“沒,是他自己要跟我爭的,真討厭?!眴倘~芒說。
陳繁和她聊起一些小時候的事,說起高一時的男友,可惜三個月后就分手了。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分班以后男生在對面的教學(xué)樓讀文科,見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也沒有誰開口,后來便不再見面了。
喬葉芒說:“那許樂仁?”
“許樂仁?”陳繁一怔,“是朋友啊,都認(rèn)識好多年了。嗯,他五歲時搬到我家隔壁的,”陳繁說,“我還記得那天下午,他爸跟幾個人往家里抬柜子冰箱,他獨自坐在樓下的小凳上,抱著大半邊的西瓜用勺吃,我問他:‘你是誰?!f:‘你等等,等我先吃完西瓜,我媽說了,嘴里有東西時不能說話。’我就站在旁邊傻乎乎地看他吃了十多分鐘。等他吃完了,我又問:‘你是誰,怎么搬到我隔壁來了?’他說:‘你再等等,我媽說了,吃完東西要洗手,然后我跟著他上樓,看他洗完手。’我又說:‘你是誰?!f:‘你等等?!趧偘徇M(jìn)的沙發(fā)里蹺起二郎腿,‘說吧,你有什么事現(xiàn)在可以說了,我聽著呢?!乙膊粏柫?,走過去給他一巴掌?!?/p>
喬葉芒笑道:“他現(xiàn)在的樣子真看不出來?!?/p>
是啊,當(dāng)然看不出來,明明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將他們捆在了一起,感覺卻像是離得越來越遠(yuǎn),像是愈發(fā)看不明白許樂仁了。
喬葉芒在小屋里挑了幾張自己喜歡的打口碟,又給她選了兩盤打口卡帶,結(jié)完賬和她出門去,已經(jīng)是3點鐘。到補習(xí)的老師家恐怕要遲到了。
喬葉芒好像也有事,從剛開始她們在小間房子里談話,她便心神不寧。
陳繁說:“阿芒,你要是有事就先走,車子等會兒就來了。”喬葉芒也不肯,有種意外的客套,一直將她送上車。
相處一多,陳繁便發(fā)現(xiàn)喬葉芒像是完全不通人世,待人做事遲鈍得像孩子,班上的人喜歡的則喜歡得特別熱烈,若是不喜歡則冷冰冰地全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