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短暫的戀愛,卻從來沒有讓對方進過我的家。
餐桌成了專門堆放從冰箱里拿出來解凍的酸奶和水果的儲物臺。
我從來不覺得一個人生活有什么不好,只是感覺到,年齡越大,生活中所需要的東西就越少。不那么想擁有,也就不覺得需要。
今天的午餐買得有一點失敗,咖喱太辣土豆又很少。無論在快餐店買外賣還是自己去超市買菜,我總會陷入不知道應(yīng)該吃什么的猶豫中?;ㄔ凇皼Q定如何吃飯”這件事情上的時間久了,不得不想解決方法——我最終決定將自己不討厭吃的東西列出來,每天一樣輪流買。今天星期三,如果去快餐店的話就剛好輪到咖喱飯。
洗衣機第四次發(fā)出“咔”的一聲,接著水流嘩嘩經(jīng)過水管地沖向地板。我放下碗去洗手間抱出要晾的衣服。稍一用力,升降晾衣架的手柄就脫了出來,這種無法掌握力度的感覺很像人與人之間的某種關(guān)聯(lián)——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手柄會忽然脫出軌道,也無法若無其事地將手柄塞回插孔里繼續(xù)轉(zhuǎn)動。
晾好衣服回到臥室,窗臺上那個還剩三分之一食物的外賣碗里安靜地浮出一層薄薄的油霧。碗的背后是兩米高的飄窗,從十五樓透過玻璃俯瞰,筆直的馬路毫無感情地向前延伸,一直到十字路口。紅綠燈被街中心的花壇擋住,灌木灰蒙蒙地站在中央,辨不清楚原色。
窗外就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城市;窗臺上擺著這六年來我的生活。
我將碗蓋上蓋子,裝回紙袋里,扔進了廚房的垃圾桶。決定午睡起來后去買菜做晚飯。
刷牙洗臉后,發(fā)覺今天毫無睡意。
當(dāng)生活本身越來越像一場戰(zhàn)爭,睡眠的意義就變得極其可疑。
第一次見到裴皓并不是在校園里,而是在過海的輪渡上。如果不是那天去看那場minimal techno演出,我和裴皓也許永遠不會有交集。
那時,我戴著耳機坐在后排,看見前面有個人在朝我揮手。是同系的學(xué)姐裴祎,見過幾次面,還算是熟悉。我們同一專業(yè),她想必也是來看演出的。我摘下耳機,隔著滿船乘客只能揮手跟她打招呼。她側(cè)身鉆過身邊站立的乘客,移到我身邊來,我往里挪了挪,讓出半個空位示意她一起坐。
“不用了,你那里空間也蠻小的?!彼π?,接著偏過頭指指身邊:“我弟,裴皓,跟你一屆的。”
我這才注意到她身邊站著的男生。他左手繞過裴祎的后背握住扶手,將裴祎護在自己身前,右手松松地垂著,手臂剛好與我的視線平齊。白襯衫卷起的袖子隨著窗外透進來的海風(fēng)輕輕起伏。
船帶有節(jié)奏地?fù)u晃著靠向碼頭,大部分乘客都迫不及待地?fù)硐蜷l門。
我站起身時,裴皓已經(jīng)用手臂護著裴祎往閘門移去。他回過頭,對我笑了笑:“包給我,幫你拿下去?!?/p>
“沒關(guān)系,你們先下吧?!蔽覍⒍鷻C塞進包里——那只是一個女孩子平時出門用的再普通不過的手袋,不大,也不重。
隨著人潮走出碼頭,看到裴皓一個人站在海邊的石欄桿旁,背上的襯衫被風(fēng)吹起褶皺。
“我姐在買水,怕你下船來看不到?!币娢易哌^去,他指指碼頭邊的便利店。
“謝謝?!蔽倚π?,發(fā)現(xiàn)到他說話時唇角的曲線很柔和。
裴祎抱著三瓶水過來分給我們,她自己一邊擰瓶蓋一邊問:“雅言,你是不是也去看演出?”
“是啊。剛才在船上遇到你我就想問你來著,結(jié)果一說話又忘了?!闭f話間,我手上這瓶水的瓶蓋怎么也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