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她的確不在家,可能在小區(qū)里游泳,或者故意躲到麥當(dāng)勞里吃冷飲(這是有一次她無意中說的)。
我不甘心輕易回去,于是坐在車?yán)锏戎緳C(jī)和我統(tǒng)一戰(zhàn)線,我們吃過很多回閉門羹,所以精神上變得有些疑神疑鬼。我們默默地坐在車?yán)锘蛘哒驹谲囃猓屑?xì)地掃視來往的路人,目光游移不定,貪婪地不放過每一個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人。司機(jī)會警覺地對我說“剛剛過去的那個人好像是落落”,我馬上定睛辨認(rèn),然后說“不是”,有時候司機(jī)言之鑿鑿地和我說他剛剛在路上看到一個人很可能是落落,身高發(fā)型什么的都很像,并且建議開車追上去看看。我心想,師傅,您才見過落落幾回呀……可是他卻認(rèn)真地盯著我,等待我的指示,瞬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便衣刑警。
有一次我拜托保安幫我打開落落家樓下的門禁,我得以乘電梯上樓,到了落落家門口,按了很久的門鈴都沒有人答復(fù),等了一會兒之后,我又往她家里打電話,然后耳朵貼在門上聽,果然沒有電話響起的聲音,但是卻聽到播放電視劇的聲音。奇怪,我鼓起勇氣,轉(zhuǎn)動門的把手,門居然開了,但是家里沒有人,筆記本電腦里正在播放著《我愛我家》,這是她喜歡看的情景喜劇。落落的房間敞亮,桌子上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床上的被子團(tuán)在一起。我站在落落空蕩蕩的房間里,心里沒有什么滋味,只是覺得空落,覺得消極,覺得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很沒有意義。
我退出門外,坐在大樓的樓梯上,樓梯是敞開式設(shè)計,臺階是鋼質(zhì)的。那是下午時分,很安靜,有微風(fēng),是午睡的最佳時間,我沒有舒服的床,也沒有枕巾被子,我坐在堅硬的臺階上,不能靠著,不能躺著,無可傍依。我在無止境地等待著落落,等到什么時候呢?天說不定就轉(zhuǎn)黑了。我也有在心里抱怨,覺得落落可惡,但是每次見到落落,她都是率先親熱地笑起來,于是,我也露出討好的笑容,我無法對落落發(fā)什么脾氣,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詢問她稿子為什么還沒有交,我說:“我陪著你寫吧,你快點兒寫吧,我等你寫完再回去,你不用管我,我會自己打發(fā)時間……”這種逃脫不掉的、周而復(fù)始的、耗費(fèi)精力的,又抹殺自由的,就是編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