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青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曾感到非常震驚,好像還因此跟朋友們展開過什么討論。但看過、討論過也就算了,與所有事不關己的記憶一樣,這段有關一則新聞的記憶也慢慢地被遺忘在了瑣碎的生活當中。
楊曉青按響了真培家的門鈴,來開門的是真培的媽媽,她穿著一襲黑裙,胸口上別著一朵白色的玫瑰,她見了曉青,先是愣了愣,然后馬上回過神來,“你是真培的同學吧?請進來坐?!?/p>
曉青在那件事發(fā)生后第一次走進真培家,她看見黑色的靈臺上擺著真培的照片,照片里的真培仿佛活生生的朝著她笑。她心里突然一陣一陣地發(fā)冷。真培的媽媽端了茶水過來,在說了幾句話后忍不住掩面哭泣,曉青看著她的肩膀不斷地顫抖,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濃重的嗚咽聲。她忽然覺得這個家里存在著一種龐大的冰冷,正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來。
曉青走進了真培的房間,她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從真培的電腦里拷貝走之前她們合做的一份作業(yè),她按下了電腦的開關,在等待開機時把特意帶來的U盤插進了電腦里,然后無所事事地坐在電腦前。機箱里發(fā)出呼呼的啟動聲響,客廳里一片寂靜,曉青可以想象真培的媽媽坐在沙發(fā)上,兩眼呆滯地看著女兒的靈照。
屏幕上呈現(xiàn)出Windows的界面,曉青聽見調解器里傳來滴滴的聲音,ADSL自動生成撥號,然后一個網(wǎng)頁突然彈了出來。那個網(wǎng)頁,黑色的底,白色的斑駁的字跡,大朵大朵冰藍色的薔薇像脈絡一樣延伸開來。四個血跡斑斑的字眼兒從黑色的陰影里慢慢顯現(xiàn)出來,曉青看見,那是“自殺宣言”。
不知道是網(wǎng)站的名字還是別的什么吸引了她,帶著好奇又緊張的心情,曉青點進了這個網(wǎng)站。從網(wǎng)頁里彈出許多帖子,底面變成深淺不一的黑色,這些黑色在帖子下面緩緩地流動著,仿佛是一片掩蓋著波瀾的沼澤,沼澤之下是洶涌著的絕望的海洋。
曉青緩緩地向下滾動著滑標,突然她看到了一條帖子,帖子的回帖量驚人地高,于是她點進了那條帖子——發(fā)帖人:suicide300。
帖子的內容是說一名女生被一幫穿著朋克服裝的女生拉到了各個繁華熱鬧的場所裸示了整整一晚,她在沒有救援的冰冷與對這個世界的絕望下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整張?zhí)用鑼懙暮诎嫡鎸嵉梅路鹁桶l(fā)生在眼前一樣,曉青感到內心一陣一陣地窒息,手腳冰涼。她想關掉那個網(wǎng)頁,可不知是哪個程序發(fā)生了錯誤,電腦開始不斷地打開那條帖子,曉青看到不斷打開的網(wǎng)頁里鋪天蓋地地生長出幽藍的花朵,那些幽藍的花朵像藤蔓一樣朝她伸來,某些模糊的光亮在她腦子里晃蕩,仿佛從黑暗里透出的一點點光,卻是絕望的呼喚。
救救我。
救救我吧。
在一聲尖叫之后,曉青徹底失去了意識。
2.
一大早起來就聽說住在斜對門的鄰居死了,那個女人,曉青也見過好幾次,穿著漂亮的女式西服,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是個生活得挺滋潤的白領麗人。聽母親說她死在了住宅樓下的大門前,喉嚨被人用刀割了一條口子,不斷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她胸前的白襯衫,她死的時候眼睛直直地盯著樓上,手死死地攥在門把上。母親嘆了口氣,說:“身上的東西都被搶了,哎喲,不就是搶個劫嘛,需要把好好的一個人都給殺了?”
回到學校,楊曉青腦子混沌地聽了一堂課,感覺困得不行,就趴下來睡了。才睡下沒多久,又被小明拍醒了,她問她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問完之后又聊了幾句閑話,然后小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何沛好像瘋掉了。”
“什么?”
“可能是因為真培的死吧,他們兩個感情一向很好,受不了刺激就瘋了吧?!?/p>
“什么時候的事?”
“已經(jīng)很久啦。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他已經(jīng)很久沒來上學了?!?/p>
“這樣說來,好像真的很久沒見過他了?!?/p>
“干嗎呀你最近,老是沒精打采的,別你也瘋了哈?!?/p>
楊曉青沒好氣地搖搖頭。過了一陣,上課鈴響了,小明就起身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在走之前她突然神情怪異地望了楊曉青一眼?!拔?,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