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后,余美顏守著公婆和小姑度日。譚家的產(chǎn)業(yè)在開平來說,屬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余美顏又長得風(fēng)流裊娜,性格也活潑開朗,所以,一些富戶太太來找余美顏打牌的很多。當(dāng)時的社會,當(dāng)然沒有一些電視之類的娛樂產(chǎn)品,有錢人家互相串門,打牌,是唯一的消遣。
余美顏最初對打牌并不太感興趣,可是,在家里待著,她越來越覺得憋氣,她和小姑有點不合。這個小姑比余美顏小一歲,尖嘴利牙,非常的能說會道,還經(jīng)常指派余美顏做事。
余美顏也是驕縱慣了的,在家里時,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豈能被這個小姑欺負。有一次,小姑衣服上的扣子掉了,她要余美顏幫自己釘扣子,本來譚家有很多的傭人,小姑這么使喚,余美顏當(dāng)然不會干,于是,性格也比較急躁的余美顏,就當(dāng)著婆婆的面,和小姑吵了起來。
婆婆當(dāng)然是偏向自己女兒的,她不僅批評了余美顏一頓,還對余美顏說,你不喜歡這個家,就滾出去。
余美顏在家里受了幾天氣后,就把樂趣用在了打牌上,最初她還能約束自己,輸?shù)靡膊缓芏?,可是,?dāng)她打牌的技巧越來越嫻熟的時候,她漸漸控制不了自己,把自己的貼己都輸了出去。
這樣一來,余美顏的婆婆越來越看不上余美顏,加上小姑在一邊挑唆,余美顏在家里簡直是度日如年,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白天的日子也就罷了,晚上,每當(dāng)余美顏回到自己孤冷的臥室,每當(dāng)躺在床上,回想起丈夫臨走時的溫存,她就越發(fā)忍耐不下去。她才青春十八歲,身體剛剛被開鑿,剛剛體驗了夫妻生活的樂趣,轉(zhuǎn)眼間,人去樓空,自己就要守“活寡”,她受不了。
寂寞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長,她無數(shù)次地念著溫庭筠的詞《更漏子》“玉爐香,紅燭淚, 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薄,鬢云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 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 空階滴到明。” 她覺得,自己的日子,就在這“一葉葉,一聲聲”的漫長等待里,一天天過去了。
她想給丈夫?qū)懶牛墒?,丈夫行蹤不定,有時候是美國,有時候又跑到了南洋,開始的時候,還回封信,漸漸地,杳無音信。
她覺得丈夫拋棄了自己,在無數(shù)個夜里,她感到,自己成了這樁婚姻的犧牲品。她甚至想,丈夫在外面會不會花天酒地。她想起了自己看過的那些外國書籍,越發(fā)懷疑丈夫的忠貞,因為國外的女子更為開放,她覺得丈夫不會忠于自己。
回到娘家,她向父母哭訴,希望父母為她做主,幫她把這門親事退了。她實在不愿意在封建家族里做一個活寡婦。
父親連連嘆氣,母親卻教育她,要恪守婦道,不要想那么多。余美顏覺得娘家也不理解自己,她想,憑什么我要在這個家庭里,做他們的附屬品、犧牲品,要是他們的兒子一輩子不回來,或者死在了外國(當(dāng)時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已經(jīng)爆發(fā)),家庭豈不是我的墳?zāi)梗?/p>
惆悵不已的余美顏趁著一個機會,離開了譚家,她決定永遠也不回去了。
她才十八歲,她討厭那個牢籠,她希望重新找尋愛人,一輩子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可以這樣說,余美顏的出走,相比起娜拉的出走,更具有震撼性和代表性。余美顏的出走,是純粹為了解決生理上的寂寞,當(dāng)然,與公婆和小姑的矛盾,也是導(dǎo)致她出走的一個導(dǎo)火線,更多的原因,是她受不了新婚燕爾的分離之苦。她的性意識剛剛被丈夫催醒,卻又要克制自己“滅人欲”,她認為這種生活,是殘酷的,她需要性愛的滋潤。她和丈夫并沒有矛盾,甚至可以說很相愛,但是,當(dāng)丈夫遙遙無歸之時,她斷然決定放棄等待,去尋找“性福” 。
這種標(biāo)新立異的行為,別說是當(dāng)時,就是現(xiàn)如今,要是有女人這樣做,也被認為大逆不道。
其實,女人也是人,沒有性意識的女子,她對性的意識,是朦朧的,當(dāng)一個女子,一旦經(jīng)歷了人事,體驗過性,她需要正常的夫妻生活,來維持身體的荷爾蒙平衡??蓢@的是,很多的女子,不敢走出那一步,并且會為自己的奢想感到臉紅,覺得不守婦道。余美顏不愿意做一個“留守妻子”,盡管她愛丈夫,可是這個丈夫只是一個影子,只能存在回憶里,她決定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