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剛一沾地,他就膝蓋一軟,一頭栽倒在雪地上。腿上傳來鉆心的劇痛,伊拉龍的眼淚不由自主刷地涌進眼眶,嘴里大口大口地吸氣。肌肉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而抽筋,同時在劇烈地抽搐。他翻了個身,全身顫抖,仰面朝天躺著,盡可能地舒展四肢。然后他強迫自己向下看去,發(fā)現(xiàn)羊毛褲子大腿內(nèi)側(cè)的位置有兩塊很大的深色污跡,摸上去濕濕的。他心頭發(fā)緊,呲牙咧嘴地脫下褲子察看。原來大腿的內(nèi)側(cè)磨破了,血糊糊一片,皮膚全都被擦掉,在藍兒堅硬的鱗甲上蹭得慘不忍睹。他小心翼翼地碰一碰傷處,然后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周圍寒氣襲人,他拉上褲子,布料擦在柔弱的傷口上,讓他痛得叫出聲來。他試圖從地上站起,但兩條腿卻完全不能支撐身體。
夜色越來越濃,陰影中的山峰看上去十分陌生。隆冬季節(jié),我流落在斯拜恩,不知身陷何處,旁邊還有一條發(fā)瘋的龍。我走不了路,找不到安身之地。夜晚已經(jīng)來臨,只能明天再回農(nóng)莊。回去唯一的辦法只有飛,但這又是我絕對無法再承受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唉,我多希望藍兒能噴火!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到她蜷縮在旁邊的地上。伸手摸摸她的身子,她居然在瑟瑟發(fā)抖。遮擋藍兒意識的屏障已經(jīng)消失,她的恐懼一下子燒痛了伊拉龍。他極力按捺住這種情緒,向她傳送一些美好的意像,慢慢安撫她。為什么那兩個黑衣人會把你嚇成這樣?
兇手!她嘶聲道。
加羅處境堪危,而你卻莫名其妙地把我弄到這兒來了!你沒有能力保護我嗎?她被激怒了,猛地張嘴低聲咆哮起來。哦,但是,如果你覺得自己有能力,為什么還要跑?
死亡是一劑毒藥。
他在地上支起胳膊肘撐著頭,克制心中的沮喪。藍兒,看看我們跑到哪兒來了!太陽已經(jīng)下山,你的硬甲把我的腿磨得跟刮了鱗的魚一樣!這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
不是。
那你為什么要這樣呢?他追問道。在他們的心靈交流中,他體會到她的后悔,但這后悔是為了他的傷,而不是她自己的行為。她的目光轉(zhuǎn)向別處,拒不回答。冰凍的天氣使伊拉龍雙腿發(fā)木。這雖然能減輕痛楚,但他明白自己處境很不妙。他換了一個話題,我就要凍死了,除非你能給我找到一個暖和的藏身處。哪怕是一堆松針或松枝也行啊。
她似乎為他不再質(zhì)問自己而松了一口氣。沒這個必要。我可以用身子圈住你,把你蓋在翅膀下面――我體內(nèi)的火能阻擋寒冷。
伊拉龍向后一仰,讓自己的頭重重落在地上。很好,不過得先把地上的雪掃走,這樣會舒服一點。藍兒揚起尾巴作為回答,只需一記重擊,一個雪堆頓時冰消瓦解。她又再掃了幾掃,清除最后幾英寸更為堅硬的陳雪。伊拉龍看著裸露的地面,滿心煩惱。我走不了路,你得幫我一把。她那比他的軀干還大的頭顱晃到他面前,在他身邊伏下。他凝視她碩大的寶藍色眼睛,伸手抓住她頸上一只象牙般的鋸齒。她抬起頭,輕輕將他拖向清理出來的空地。輕點,輕點。身體刮過一塊石頭,伊拉龍眼前金星亂冒,但他還是勉力支撐。他放手后,藍兒側(cè)臥在地,露出溫暖的肚腹。他靠著她腹部光滑的鱗甲縮成一團,她的左翼在他身上展開,將他裹進一團漆黑之中,搭成了一個有生命的帳篷。幾乎與此同時,所有寒意消失殆盡。
他把一只手從袖子里褪出來,塞進外套里,然后把空袖子圍在頸上。直到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饑腸轆轆,饒是如此,都不能稍微分散他的憂慮。他能趕在黑衣人之前回到農(nóng)莊嗎?如果不能,會發(fā)生什么事?就算我強迫自己再次跨上藍兒,回到家至少已經(jīng)是下午。黑衣人可能早就到了。他閉上眼睛,感覺到一顆淚珠沿著面龐滑落。我干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