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歡?！彼D(zhuǎn)向我很淺地一笑。他的小胡子又濃又黑。看起來完美得就像是塑料做的。

“哦 ”他禮貌地說，“為什么 ”

“太亮了。”我說。德里克低眼瞥了下自己的鞋子，而我繼續(xù)道：“我是說顏色，我不喜歡紅色?！?/p>

“太糟了?！彼f話的時候看著蘇，而不是我。“你喜歡紅色嗎 ”蘇越過德里克的肩膀望著廚房?！拔?nbsp;哦，我喜歡紅色，特別是紅色的車?！彼职涯抗廪D(zhuǎn)向我。我重復道：“我不喜歡把車漆成紅色。搞得它們就像是玩具。”德里克從我們倆身邊后退了一步。他兩只手都深深插在口袋里，顛著腳跟朝后面晃蕩。他話說得非常平靜?！暗饶阍俅笠稽c兒，你就會意識到它們本來就是這么回事，本來就是玩具，昂貴的玩具?！?/p>

“它們?yōu)槭裁词峭婢?nbsp;”我說，“它們是非常有用的交通工具?！彼c了點頭，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

“每個房間都挺大的，”他對蘇說?！罢媸亲蠓孔?。”蘇說，“我的房間就挺小的?！蔽冶鸶觳策€不肯就此罷休。

“如果車子是玩具，那么你買的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過是玩具了。”正在這時，朱莉端著燉菜進來了，屁股后面跟著湯姆，拿著一條面包和一個胡椒瓶。

“這個我得好好想想了，杰克?！钡吕锟苏f著，轉(zhuǎn)身將一把椅子從朱莉的來路上挪開。

我們就座前，我注意到朱莉穿上了那雙新靴子，還有那件天鵝絨的裙子和絲質(zhì)罩衫。她和德里克挨在一起坐了下來。我挨著湯姆坐在一個角落里。起先我因為太氣了，都沒覺得餓。朱莉遞給我一盤食物時，我告訴她我不想吃。她說：“別傻了?！卑驯P子放在我的刀叉前，朝德里克微微一笑。他點點頭，表示一切都能理解。我們吃起來之后，談話都讓朱莉和蘇給包了。德里克坐得筆直。他在膝上攤開一塊紅藍相間的手帕，吃完之后，他就用它輕拍他的小胡子。然后他把手帕仔細地疊好，再放回口袋。我想看到他們倆相互接觸。朱莉把手放在他的肘彎上，要求把鹽遞給她。我搶在德里克之前抓到那個蛋杯，我把它拿給姐姐時鹽撒了一路。

“小心?！钡吕锟溯p柔地說。姐妹倆開始神經(jīng)質(zhì)地談論把鹽撒到肩膀上以及在梯子底下的經(jīng)過。一度我看到德里克對湯姆使眼色，湯姆低下頭之后，他的卷發(fā)把臉都遮住了。完了之后，朱莉就帶德里克去了花園，蘇和我負責洗盤子。我就站在旁邊，手拿著塊擦碗巾。我們通過廚房的窗戶往外看。朱莉正在指點那些小徑和階梯，如今已經(jīng)淹沒在干褐色的亂草叢里，幾乎看不見了。德里克指著那邊的高層住宅區(qū)，然后用他的胳膊大面積一掃，像是在命令它們轟然倒下。朱莉則嚴肅地點著頭。蘇說：“他的肩膀可真夠?qū)挼?，對?nbsp;他那身西裝一定是定做的?！蔽覀兙投⒅吕锟说暮蟊晨?。他的頭又小又圓，頭發(fā)全都一般長短，就像把刷子。

“他還沒那么壯，”我說，“而且他挺笨的。”

蘇把濕盤子從水槽里撈出來，找個放它們的地方。

“他一個小手指頭就能打得你滿地找牙。”她說。

“哈!”我叫道，“讓他試試。”

過了一會兒，朱莉和她的男朋友挨著假山坐了下來。蘇從我手里把洗碗巾拿過去，開始把盤子擦干。她說：“我打賭你猜不出他是干嗎的?！倍一卮穑骸拔也挪还苎臼歉蓡岬哪亍！?/p>

“打死你都猜不到。他是個斯諾克球手。”

“那又怎么樣 ”

“他打斯諾克賺錢，他可有錢了?！蔽矣挚戳艘谎鄣吕锟?，琢磨著這些新情況。他正側(cè)面對著我坐在那兒聽朱莉說話。他手里拿著根很長的草莖，從上面咬下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后再吐出來。自始至終，他都對朱莉的話點頭表示同意，等到他終于開口說話了，他把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他說的話把朱莉逗笑了。

“報上還登了他的消息呢?！碧K說。

“什么報 ”蘇報了一家本地周報的名字，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