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首先,英國有足夠的男人可以上前線打仗,先讓那些微不足道的老油子去,然后再派皇家基欽納元帥的志愿兵。當然,每天的軍力損失會導致部隊人員的減少,所以要實行兵役法。于是,“拒服兵役者協(xié)會”的成員被送上法庭。憑良心行動的權利是沒有的,這一論點的代言人是伯特蘭·拉塞爾,他已出名,但并不著名。1540名和平主義者分別被判2年勞動改造,這是當時通行的量刑尺度。為了徹底嚇住拒服兵役者,必須判幾個死刑,所以國防部想出了一個愚笨而荒唐的主意,將34名拒服兵役的男子強制送往法國的臨時軍事法庭,因為那里有戰(zhàn)爭法。后因輿論的強烈抗議才將死刑改判成監(jiān)禁。
在英國盡管法律上有規(guī)定,公民享有拒服兵役的基本權利,法國和德國都沒有這樣的規(guī)定。不愿服兵役可以寫申請,但是這樣的申請很少有用,因為如果被法官駁回,那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要么乖乖地去打仗,要么進監(jiān)獄。即使是普通的抗議戰(zhàn)爭,也會受到懲罰的。有一個男子在倫敦散發(fā)傳單,傳單上提到耶穌在山上對門徒的教訓,表示反對戰(zhàn)爭,結果被判6個月監(jiān)禁。在德國,所有的和平主義組織和協(xié)會當然早已被禁止。
在英國這個階級社會里,比判刑更糟糕的是鄙視,拒服兵役倘若情節(jié)嚴重就會公判死刑。羅伯特·格拉弗斯跟西格弗里德·沙遜談到這個問題,當時沙遜正住在一家精神病院檢查他的精神狀態(tài)。如果檢查后證明這個被授予戰(zhàn)爭英雄稱號的戰(zhàn)地詩人確實患有突發(fā)性思想混亂(據說是因一次神經性休克引起的),那么他就可以免上法庭。如果他堅持出于良心而從現(xiàn)在起反對戰(zhàn)爭,那么等待他的就是被起訴,因為他曾于1917年6月因初期所寫的反戰(zhàn)詩而被作為恐戰(zhàn)神經病人送進醫(yī)院。將軍們以及他的朋友們都不想讓他受到起訴,因為沙遜是一個有聲望的詩人,如果他在法庭上出現(xiàn),那么所有報紙的頭版都要讓給他了,引起輿論界的辯論只會對他有利。
帕特·巴克雖然在他的小說《無人區(qū)》中把西格弗里德·沙遜的故事作為幻想小說來描述,而且對話也是憑空臆想的,就像格拉弗斯處理波默羅伊和科堡這兩個人物一樣,但是不得不說一句:事情是真實的,這叫“現(xiàn)時代幻想”。沙遜是格拉弗斯的朋友,格拉弗斯確實到醫(yī)院去看望過他,在那兒還碰到了另一個年輕詩人威爾弗雷德·歐文。歐文是被診斷為炮彈休克而送進精神病院的,然而戰(zhàn)場上的炮轟使他得了另外一種休克,這種休克使他脫離了所有幻想。
沙遜在戰(zhàn)爭初期非??駸幔獮橐粋€偉大的目標而獻身,為此他十分小心,發(fā)誓要放棄任何性行為,要以一個處男的純潔去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墒呛髞硭乃枷胪耆兞?,在詩作《女人的榮譽》中,他歌頌了那些內心愛著他及像他那樣男人的女人。如果他們回家探親或躺在還算過得去的野戰(zhàn)醫(yī)院里,她們暗暗地愛著他們;如果他們作為英雄而陣亡,她們會滿腔哀傷地懷念他們。他描述那些女人如何激動地打著寒噤聽講骯臟戰(zhàn)爭中的故事,而且始終相信,男人天生的騎士精神會讓他們忘掉戰(zhàn)爭的恥辱。她們?yōu)榱俗屵@些英雄高興,在彈藥廠制造炮彈,用這些炮彈在前線營造地獄,這些炮彈讓滿身是血的士兵們盲目地、朝著另一些可怕的軀體沖去。
最后痛苦的幾行以每個人都會碰到的死亡結束全詩:
噢,德國母親在壁爐旁出神,
你在織襪子,要給兒子寄去,
而他的臉已深深埋在泥漿里。
那個坐在壁爐旁為早已在泥漿里腐爛的兒子編織襪子的母親,在詩中是德國人,但她也可能是一個比利時母親、法國母親或英國母親,而那種痛苦在全世界母親身上是一樣的。沙遜不像那些和平主義者那樣抗議戰(zhàn)爭本身,他反對政治上的錯誤以及讓打仗的男兒們?yōu)橹I身的謊言?!耙阅切┱谑茈y吃苦人的名義,我抗議,他們是多么的失望呀。我要幫助摧毀那種自鳴得意,留在家里的人就是用這種自鳴得意容忍對士兵的持續(xù)折磨,因為他們不必分擔、也無法想象這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