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共同掩埋尸體(2)

戰(zhàn)爭中的平安夜 作者:(德)米夏埃爾·于爾格斯


開始時,大量的尸體按國別分開,英國的和英國的歸在一起,德國的和德國的歸在一起。但后來不分國籍將鏟和鍬分給所有的士兵,讓大家挖墓穴。附近,有29具尸體在德國陣地前已躺了好幾天了,沒有人去收拾他們,更談不上要做到自己不送命去掩埋他們,因為那些狙擊手就在等這樣的機會。

一個德國軍官也讓手下士兵把陣亡的蘇格蘭士兵弄到英國人所在的冰凍耕地上,并向他們致軍禮。他在向士兵們示意,這些人是多么勇敢。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悲嘆呀。他不會英語,他是用法語說的。就像蘇格蘭警衛(wèi)連的愛德華·赫爾斯在給家里的一封信上所寫的:“他們很勇敢,真是太可惜了?!?/p>

士兵們――右邊英國人,左邊德國人――站成一排,圍著一個大墳?zāi)梗姽俸褪勘煸谝黄穑麄內(nèi)∠旅弊?,跟著埃斯萊蒙特·亞當斯念禱文,先用英語,然后用德語:“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lǐng)我在可安歇的水邊?!蹦俏粊碜匀R比錫的神學(xué)專業(yè)大學(xué)生是自愿報名來參加這一民族大廝殺的,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接著將禱文譯成德文。

然后他們將所有的死者埋到地下,事先取走他們的軍人證、裝著家里人照片和地址的皮夾子。他們能在地下安息多久,這要看下一次的炮火轟擊了,迫擊炮彈不僅僅打中活人。死者的行裝就地交給指揮官,指揮官負責載入團部登記簿,即便已經(jīng)死了,一切還得有秩序,以便通知他們在德國和英國的家屬,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兄弟已經(jīng)陣亡。戰(zhàn)場上的意外死亡事件也時有發(fā)生,舉個例子,昨天在巴伐利亞第16步兵兵團的官方日志中記載著,發(fā)生了一件悲慘的意外事件:“大部分連隊都在舉行氣氛熱烈的圣誕慶祝會,后備部隊的雷斯·埃格爾在拆洗槍支時不小心走火而被打死?!?/p>

接著他們大家一起念主禱文,每個人都用自己國家的語言念,所以聽起來是各種語言的混合音。然后默哀一分鐘,互相握手,重新戴上帽子,把幾個木頭十字架放在墳?zāi)股希D―英國人用他們裝餅干的木箱上的木頭制作十字架。下次迫擊炮轟擊時又將被摧毀。德國人和英國人繼續(xù)談天,他們很少談到戰(zhàn)爭,對戰(zhàn)爭能說什么呢,大伙都知道幾個戰(zhàn)爭故事,沒有一個故事是好的。一個來自諾福克郡的文書在官方戰(zhàn)爭日志中寫道,德國人深信,“戰(zhàn)爭最晚再過2個月就要結(jié)束”。

在隨軍神甫亞當斯的筆記簿中寫著一個年輕蘇格蘭軍官的名字及其家鄉(xiāng)的地址,他不是埋在這里的,不是埋在靠近薩伊-弗羅梅勒公路的佩蒂永公路旁的,而是埋在弗羅梅勒公墓里的。那位為死者舉行葬禮的德國軍官將死者的名字和地址給了神甫,請他告訴死者的妻子,她丈夫是怎么死的。這位年輕的蘇格蘭軍官臨死時,極力地想解開他黃卡其襯衣上的胸袋,但是他已做不到了。是他的敵人幫他解開衣扣,口袋里有他年輕妻子的照片?!拔野颜掌玫剿矍啊!钡聡姽賹τ④姷碾S軍神甫說,神甫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來,“他就這樣躺著,眼睛看著照片上的她,過了幾分鐘便死去了。”1915年1月8日的《格爾利茨消息報》刊登了這個故事,是這個德國軍官寫信告訴家里的。

這天上午還舉行了幾個共同葬禮,但弗勒爾貝克斯的葬禮是最大的一個。本來只是決定,每一方讓自己伙伴的尸體最終安息,但不久出現(xiàn)了“一個特別的景象……在雙方陣地間的無人區(qū),我們的人在幫助敵人掩埋他們的陣亡士兵”。志愿兵愛德華·特爾克驚奇地說。第17巴伐利亞步兵兵團的人在哀悼一個陣亡的英國人,在死者身上扔了一把土,為他念一遍主禱文,送他上路,去永遠安息。在普盧赫斯泰爾特森林戰(zhàn)線以北,而在這里念禱文的是一個德國人。事后他讓一個英軍下士為他理發(fā),他十分信任地跪在無人區(qū),讓那個下士在后腦勺上剪呀、刮呀。

整天都很安寧,沒有開槍,沒有開炮,炮手們盡管在通過潛望鏡觀察這少見的行動,但他們并不開炮,否則會打中自己人的??赡苁潜贿@寧靜所吸引,圣誕節(jié)的第一天甚至有幾只鳥兒飛回了莊稼地。莫里斯·馬斯科爾上尉想利用這和平的機會準備畫幾幅殘破風景素描,幾個星期來他第一次重新見到了這正常的生活。他數(shù)了一下,在一棵已被戰(zhàn)火燒死的樹上有5只麻雀。愛德華·赫爾斯發(fā)現(xiàn):“鳥兒從四面八方回來,平時我們看不見鳥兒。下午我在地下掩蔽部前面看到了50只麻雀,我給他們喂了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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