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領(lǐng)著他去了一個吃飯的地方，那兒供應(yīng)澆了蜜的餅干，還有跟玉米糊和黃油配著吃的雞蛋。自從在奔寧堡①接受基本訓(xùn)練以來，博斯這還是頭一次吃玉米糊。飯菜的味道很好，他們都沒怎么說話，誰也沒有提起他們頭天晚上的談話和那些畫的事情?？雌饋恚麄兯坪醺鼉A向于把說過的那些話――也許還有她的那些畫――留在夜晚的暗影之中。

喝完咖啡之后，她堅持要由自己來付賬，而他只爭取到了付小費的權(quán)利。到了下午，他們坐在她的大眾車?yán)?，敞著車篷四處巡游。她帶著他把周圍轉(zhuǎn)了個遍，從伊伯城②到圣彼得斯堡海灘無所不去，其間報銷了一箱汽油和兩盒香煙。接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到了一個名叫印第安巖灘的地方，在那里欣賞坦帕灣的日落。

“我去過很多地方，”潔斯敏告訴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兒的天光。”

“那你去過加利福尼亞嗎？”

“沒有，還沒去過?！?/p>

“有些時候，那里的日落就像是巖漿在城市上空流瀉?！?/p>

“那一定美極了?！?/p>

“它會讓你原諒許多事情、忘記許多事情……那就是洛杉磯的光景。這座城市里有許多東西都已經(jīng)破碎斷裂，但那些殘片卻依然在繼續(xù)運轉(zhuǎn)，確確實實地在運轉(zhuǎn)?！?/p>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p>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p>

“你又來了，什么事？”

“既然你不讓任何人看自己的畫，那你又靠什么維持生計呢？”

這個問題看似不著邊際，可他已經(jīng)琢磨一整天了。

“我的錢從我爸那兒來，就算在他去世之前也是這樣。錢雖然不多，但我的需要也不多，所以也就夠了。畫完之后，如果不是非賣不可的話，我是絕不會賣的?，F(xiàn)在我就是這么做的，我想讓自己的畫保持純潔?！?/p>

在博斯聽來，這話更像是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為的是掩蓋她對向別人袒露自己的恐懼。不管怎樣，他決定就此打住，但她還有話說。

“你總是忘不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嗎？總是像這樣問個沒完嗎？”

“不是，只有在我關(guān)心某個人的時候才這樣?！?/p>

她飛快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走回了車?yán)铩?/p>

他們回她家去換了衣服，然后上坦帕的一家牛排餐廳去吃晚飯。那兒的酒水單簡直就是一本書，厚得要用單獨的底座來支撐。餐廳本身似乎是出自一位稍欠實際的意大利室內(nèi)設(shè)計師的手筆，鍍金的洛可可式①裝飾、艷麗的紅天鵝絨以及古典的雕塑和繪畫烘托出了一種陰郁的情調(diào)。博斯覺得這地方正符合她的個性。談話間，她說到這座肉食者殿堂的主人實際上是吃素的。

“按我看，這人多半是從加利福尼亞來的?！?/p>

她笑了起來，然后沉默了一會兒。博斯這一整天都沒想過案子的事情，現(xiàn)在又不經(jīng)意地想了起來，心里涌起了一陣強烈的愧疚。他覺得自己很自私，只知道享受跟潔斯敏在一起的快樂，卻把自己的母親拋到了腦后。潔斯敏似乎覺察到了他的心事，意識到他正在自己跟自己辯論著什么。

“你能再多待一天嗎，哈里？”

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但卻搖了搖頭。

“不行，我必須得走。不過我還會回來的，一有工夫就回來。”

博斯用信用卡付了晚飯的賬，心里嘀咕著這張卡可能已經(jīng)接近了透支的限額。這之后，他們回到了她的公寓。他們意識到在一起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于是就直接上了床，開始做愛。

她的身體、味道和氣息都讓博斯覺得無比美妙，他不禁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結(jié)束。以前他也曾對別的女人有過一見鐘情的感覺，甚至還曾把這樣的沖動轉(zhuǎn)化為實際的行動。但是，沒有一次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不由自主，這樣徹底投入。他覺得，這是因為她身上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東西。她是一個謎，這就是誘惑所在。從身體上說，此刻他已經(jīng)跟她近得不能再近，但她身上卻還是有那么多尚未揭開的秘密。他們輕柔地做著愛，最后來了一次深長的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