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們的破案率會躍升六個百分點,”埃德加還在說,“他高興得不得了,哈里。我的新搭檔也很高興,因為他讓自己的主子高興了。”
“我不想聽這些了?!?/p>
“我可不這么覺得。那,除了數(shù)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之外,你靠什么來打發(fā)時間呢?你一定煩得要命,哈里?!?/p>
“沒你想的那么煩,”博斯撒了個謊,“上星期我修完了露臺,這星期我還要――”
“哈里,我跟你說,你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和金錢。那些檢查員會發(fā)現(xiàn)你還住在那里,會一腳把你踢出來。接下來他們將自己動手把你的房子拆個七零八落,然后讓你買單。到那個時候,你的露臺和整座房子都會被扔到垃圾車的后車廂里去?!?/p>
“我已經(jīng)請了律師來解決這件事情。”
“他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想申請撤除紅簽。他是搞土地開發(fā)的,他說他能擺平這件事情。”
“希望如此吧。我還是覺得你應(yīng)該拆掉房子,重新來過?!?/p>
“我還沒中彩票呢?!?/p>
“聯(lián)邦政府不是有災(zāi)害貸款嗎,你可以去申請,然后――”
“我已經(jīng)申請了,杰里,不過我喜歡這房子現(xiàn)在的樣子?!?/p>
“好吧,哈里。希望你的律師能搞定這件事情。不管怎樣,我得掛了。伯恩斯打算在游擊手酒吧跟我喝杯啤酒,他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
游擊手酒吧是一個狹小簡陋的警察酒吧,離學(xué)院路和道奇體育場不遠。博斯最后一次去那兒的時候,酒吧的墻上還貼著寫有“我擁護蓋茨警長”的汽車保險杠貼條。對大多數(shù)警員來說,蓋茨已經(jīng)成了過去時代行將消失的一個象征。不過,游擊手酒吧是老古董們喝酒的地方,他們會在那里緬懷一個如今已不復(fù)存在的警局。
“好啊,去那里玩開心點兒,杰里。”
“保重,伙計。”
博斯靠到廚房里的一張臺子上,開始喝啤酒。他最后斷定,埃德加的電話經(jīng)過了巧妙的偽裝,其目的只是告訴自己他正在選擇往哪邊站,最后的決定則是跟自己劃清界限。這也沒什么不對,博斯想。埃德加要效忠的首先是他自己,首先要為在一個詭譎莫測的地方生存下去而奮斗。博斯沒法拿這個來指責(zé)他。
博斯看著烤箱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影像雖然灰暗,但他還是可以依稀看到自己的眼睛以及下巴的線條。他今年四十四歲,但卻多少有些顯老。他依然擁有滿頭的卷曲褐發(fā),但頭發(fā)和胡須卻都已泛出了灰色。他覺得,自己黑褐色的雙眼顯得十分疲倦,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的神采。盡管他的身材還跟以前一樣瘦削,但有些時候衣服會在他身上晃來蕩去,讓人覺得要么這些衣服是市區(qū)那些慈善機構(gòu)發(fā)的,要么就是他自己剛生過一場大病。
他從自己的影像中回過神來,又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從露臺往外面看去,他發(fā)現(xiàn)晚霞把天空映得明亮非常。天很快就要黑了,下方的高速公路上卻依然流動著一條移動光點組成的閃亮河流,這條光之河從來都沒有落潮的時候。
俯視著星期一晚上的車水馬龍,他覺得眼前這個地方不過是一座蟻山,工蟻們排著隊在那里奔忙。某個人或某種力量很快就會再來踢倒這座蟻山。到那個時候,所有這些高速公路都會崩塌,所有這些房子也都會轟然而倒。然后,螞蟻們會重新建起蟻山,重新回到原來的秩序當(dāng)中去。
有什么東西困擾著他,但他卻不能確定那究竟是什么。他的思緒糾結(jié)盤繞,混成了一鍋粥。他開始把埃德加告訴自己的事情和西娜若思跟自己的對話聯(lián)系起來。兩者之間似乎有什么聯(lián)系,似乎有一座橋把它們連到了一起,但他卻想不出那是什么。
他喝完了啤酒,并決定喝兩瓶已經(jīng)夠了。接著他走向一張?zhí)梢?,坐到上面蹺起了雙腳。現(xiàn)在他想要的是完全的放松,全身心的放松。舉目望去,云朵已經(jīng)被落日染成了金黃色,看起來就像是熔融的巖漿,從天空中緩緩地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