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揮手要他把酒拿走,他聳聳肩,把酒瓶放回吧臺。我喝著意大利濃縮咖啡,盡量避免想象摻入茴香酒之后的咖啡。我真正的渴望并不是那種滋味如何,而是把整瓶酒拿回來。如果真的是茴香使咖啡更為香醇,那么何不干脆加一匙茴香種子進去呢?然而,不會有人那么做。
是酒精在召喚我。一整天下來,它一直不停地對我低聲輕喚,尤其在這一兩個鐘頭之中,更成了女海妖塞壬的歌聲,聲聲引誘著我。我不會去喝,也不想喝,可是,刺激啟動了某一種細胞的反應(yīng),喚醒了我體內(nèi)深處永遠都揮之不去的東西。
這幾天中,我如果真要出去帶點喝的回來,我房間里將會有一夸特的波本,或是米克的一瓶十二年份愛爾蘭陳年威士忌,而不是小咖啡杯里飄浮在咖啡上的幾滴該死的茴香酒。
看看手表,剛過七點,圣保羅教堂的聚會八點半才開始,不過早一點去也無所謂,我可以幫忙排椅子,并且把講義和餅干先拿出來。每一個星期五晚上,我們都會討論戒酒小組策劃的“十二個階段”。這一周將會回到第一個階段――“我們承認自己對于酒精無力抵抗,于是使生活變得失去控制”。
我示意服務(wù)生買單。
聚會結(jié)束時,吉姆·費伯過來跟我確定星期日的晚餐約會。他是我的輔導(dǎo)員,除非有誰因事取消,否則每一個禮拜天我們都會一起吃晚飯。
“我想到火焰餐廳坐坐,還不急著回家?!彼f。
“怎么了?”
“等星期天再說好了。你呢?想不想去喝杯咖啡?”
我婉拒了他。我走到六十一街,再轉(zhuǎn)到百老匯大道上。那家錄像帶店還開著,看起來和六個月前差不多。店里人挺多,都是一些不想虛度周末的人。我排在一列人比較少的隊伍里,我前面的女人租了三盤錄像帶,還買了三包可用微波爐加熱的爆米花。
那老板仍然需要把胡子刮一刮。我問:“你一定賣了很多爆米花吧?”
“銷路是不錯,大部分的店也都賣……我認識你嗎?”
我遞給他一張名片,上面只有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吉姆·費伯替我印了一整盒。他看看名片,又看看我,我提醒他:“六個月之前,我的朋友租了一盤《沖鋒敢死隊》,我……”
“我想起來了?,F(xiàn)在又有什么事嗎?可不要告訴我又出事了?!?/p>
“不是。我只是因為另一件事而必須追查那盤錄像帶的來源。”
“我想我跟你說過。那是一個老女人拿來的一大堆錄像帶的其中一盤?!?/p>
“沒錯?!?/p>
“而且我還告訴過你,在那之前或之后,我都沒有再看見過她。六個月都過去了,還是一樣沒再見過她。我很想幫忙,可是――”
“可是你現(xiàn)在很忙?!?/p>
“當然,每個禮拜五晚上都是這樣。”
“那我等你比較空閑再來好了。”
“這樣比較好??墒?,我不知道還能告訴你什么。沒再聽過其他顧客抱怨,所以我想那是唯一一盤被錄進臟玩意兒的帶子。至于它的來源和關(guān)于那個老女人的事,我所知道的你都知道了?!?/p>
“你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明天大概什么時間較好?”
“明天?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十點鐘開門,中午之前都沒什么生意?!?/p>
“那么我十點鐘過來?!?/p>
“這樣的話,你九點半來好了。我通常都會早一點來處理一些文件,我讓你進來,開店之前還能多聊半個小時?!?/p>
第二天早晨,我一邊吃著蛋喝著咖啡,一邊看《每日新聞》。一個住在華盛頓海茨住宅區(qū)的老婦人坐在家里看電視時被流彈射中頭部,死了。這樁命案真正的犧牲品被送進哥倫比亞長老會醫(yī)院的急診手術(shù)室,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才十六歲。警方相信是因為吸毒引發(fā)的槍殺案。
這名婦人是今年第四個被打死的無辜受害者。根據(jù)去年的記錄,有三十四名無辜的人被槍殺,《每日新聞》還宣稱,九月中旬這個記錄可能會降低。
離錢斯藝術(shù)館不遠的公園大道附近,一名中年婦女正在等紅燈,一名男子從一輛沒有牌照的白色貨車中探出身搶奪她的手提袋。為了怕被偷搶,她還特別把皮包斜掛在脖子上。貨車揚長而去,她被拖著直到被勒死為止。這則新聞旁有一小段文章,提供婦女一種背皮包的方法,被搶時它能讓身體上的傷害減到最低。甚至有專家建議:“最好連皮包也不要帶?!?/p>
一群青少年穿過皇后區(qū)的森林公園,發(fā)現(xiàn)一具幾天前在伍德海芬區(qū)被綁架的那個女人的尸體。她在牙買加大道上買東西,一輛淺藍色的貨車停到路邊,車后跳出兩個男人把她推上車后跟著也爬進去,然后車子便疾馳而去,沒有人來得及記下車牌號碼。初步檢驗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除了有被強暴的痕跡之外,胸膛以及下腹還有幾處刺傷。
不要看電視,不要帶皮包,不要上街去。老天!
我九點半抵達錄像帶店,老板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還穿了一件清爽的襯衫,他領(lǐng)我去后面的辦公室。他還記得我的名字,并且自我介紹說他叫菲爾·菲爾丁。我們握了握手,他說:“雖然在名片上沒有注明,可是你一定是調(diào)查員吧?或者是跟那行差不多?”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