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折起來的落地窗戶前面,查看了一下上部的一扇碎玻璃??ㄩT的手槍子彈把整扇玻璃擊碎了,并不是僅僅射穿一個洞。但是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到玻璃上的彈孔的。我拉上窗簾,把這扇被打碎玻璃的窗戶擋住,然后從衣服口袋里取出卡門的手槍。這是一把特為銀行守衛(wèi)制作的小手槍,點二二口徑,凹頭子彈。手槍柄是珍珠母的,上面鑲著一塊銀制小圓牌,牌上刻著“歐文贈給卡門”幾個字。這個瘋姑娘,不論是誰她都要耍弄一番。
我把手槍又裝回口袋里,在布羅迪身旁坐下,凝視著他那一雙茫茫然的棕色眼睛。一分鐘過去了。金發(fā)女人正在用一面小鏡子給自己化妝。布羅迪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根紙煙來,冷不丁地開口說:“滿意了吧?”
“到現(xiàn)在為止,還算滿意。為什么你要敲詐里甘太太,不向他們家的老頭兒張口呢?”
“從老頭兒那里已經(jīng)弄過一筆錢了,大概是六七個月以前。我怕他這次惱火起來,要報告警察?!?/p>
“你為什么認為里甘太太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他?”
布羅迪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一邊吸紙煙,一邊盯著我的臉。最后他說:“你對里甘太太了解嗎?”
“同她見過兩回面。你對她一定非常了解,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想用照片從她身上擠出點兒油水來了?!?/p>
“這個女人交際很廣。我猜想她可能有點兒見不得人的事,不敢叫老頭兒知道。我想叫她湊五千塊錢不會太費事?!?/p>
“這個理由不太站得住,”我說,“但是我就不往下深究了。你手頭缺錢花,是不是?”
“一個月以來,我手里一直搖晃著兩枚鎳幣,想叫它們配對兒?!?/p>
“你干什么維持生活?”
“開保險行。我在普斯·沃爾格林公司有一間辦公室,在圣莫尼卡區(qū)的富爾威德大樓。”
“既然你肯告訴我這些,索性就把別的事也談出來吧。你這間公寓里的那些書是怎么回事?”
他“咯噔”一聲咬了一下牙,揮了揮手。他的自信心又逐漸恢復過來?!皼]在這兒放著。已經(jīng)存到倉庫里去了?!?/p>
“你叫一個人把書運到這里,然后你又找一家倉庫把書運走,替你存起來,是不是?”
“當然了,難道我叫人直接把書從蓋格的書店運走?”
“真聰明,”我佩服地說,“現(xiàn)在你這里還有什么犯法的東西嗎?”
他的神情又有些擔憂,但是使勁搖了搖頭。
“那好吧?!蔽覍λf。我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阿格尼絲。阿格尼絲已經(jīng)化妝完畢,正在愣愣地看著墻壁,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我們的談話。在一番勞累和驚恐之后,她的面容顯得很疲勞,直想打瞌睡。
布羅迪警覺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說:“還有什么?”
“照片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他皺了皺眉頭?!拔腋嬖V你,你要的東西已經(jīng)弄到手了,沒有費一個大子兒就弄到手了。你干得挺漂亮?,F(xiàn)在你還是去向你的主子表功去吧。我現(xiàn)在干干凈凈。照片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阿格尼絲?”
金發(fā)女人睜開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她的目光雖然閃爍不定,但顯然對他沒有什么好感?!爸荒苷f精明一半,”她懶洋洋地從鼻子里出了口氣說,“這是我的結(jié)論。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哪個人精明到底的。從來沒見過?!?/p>
我對她笑了笑?!澳窍伦記]有把你打疼吧?”
“我對挨打已經(jīng)習慣了。不管是你也好,還是我遇見過的任何人也好,誰的打我都挨?!?/p>
我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布羅迪。他正用手指使勁捏紙煙,一邊捏一邊揉弄。他的手似乎正在發(fā)抖,但是他黝黑的面孔卻不動聲色,毫無表情。
“有一件事咱們必須取得一致的意見,”我說,“比如說,卡門并沒到這兒來。這件事很重要。她根本沒來。你剛才看見的是幻景?!?/p>
“哼!”布羅迪冷笑了一聲,“如果你這么說,如果再能——”他伸出手來,手掌朝上,è著手指,大拇指貼著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晃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