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禮貌的微笑著。
“我可能要為你工作,”我說,“而且我不是一看到大腿就緊追不舍的?!蔽业皖^看著她的大腿,看得很清楚——連同盡頭的內(nèi)褲。她把睡衣攏了攏,轉(zhuǎn)身搖晃著走向小吧臺。
“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今年二十一,”她說,“什么招數(shù)我都見過——我想是吧。如果我嚇不倒你、制不住你、也勾引不了你,我他媽的還能用什么辦法讓你乖乖聽話?”
“唔——”
“不用告訴我,”她厲聲說道,捧著杯子轉(zhuǎn)過身,喝一口酒,甩甩蓬散的頭發(f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錢,當然。我他媽的真是豬腦袋才會忘了這玩意?!?/p>
“錢是會有幫助?!蔽艺f
她譏諷地撇撇嘴,但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親切?!岸嗌??”
“哦,開始一百塊應該夠了。”
“你真是廉價,好個廉價的小雜種,不是嗎?一百塊嗎?一百塊在你的圈子里就算得上是錢嗎,親愛的?”
“那就兩百好了,到手我就可以退休了?!?/p>
“還是廉價。當然是按周付,要裝在一個干凈的信封里嗎?”
“信封你可以省了,我會把它弄臟的?!?/p>
“不過付這錢我到底能換到什么呢,我迷人的小偵探?我很清楚你是做什么的,當然?!?/p>
“你能換到一張收據(jù)。誰告訴你我是偵探的?”
她瞪了我?guī)酌腌姡R上又戴回演戲的面具。“應該是那股臭味吧。”她啜著酒,從酒杯上面瞪著我,鄙夷地淡淡一笑。
“我開始懷疑你的臺詞是你自己寫的,”我說,“本來我還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我閃到一邊, 有幾滴酒濺到我身上,玻璃杯在我身后的墻上哐啷摔得粉碎,碎片無聲地掉落。
“這招使出來,”她說,異常鎮(zhèn)靜,“我想我應該是已經(jīng)用盡了我所有的女人魅力了?!?/p>
我走過去,拿起我的帽子?!拔铱蓮臎]疑心過他是你殺的,”我說,“不過要我閉口不提當時你人在那里,總得有個理由。給我足夠的聘用費讓我站穩(wěn)立場,會有點幫助。另外再給我足夠的資料,讓我這錢收得心安理得就更妙了?!?/p>
她從一個煙盒里掏了根煙往空中一扔,輕而易舉地張開嘴接住,然后不知從哪兒變出根火柴點上。
“天老爺,難道我真的殺了人嗎?”她問。我手中還握著帽子,這讓我覺得自己很蠢,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把帽子戴上,向門口走去。
“我看你應該有回家的車錢吧。”鄙夷的聲音從我的身后響起。
我沒回答,只是繼續(xù)往前走,等我準備開門時,她說:“我看岡薩雷斯小姐應該給了你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吧,從她的身上你什么都可以得到——包括錢,我聽說?!?/p>
我松開門把手,轉(zhuǎn)身快步向房間里走來。她穩(wěn)穩(wěn)地站著不動,唇上的微笑也沒有任何變化。
“聽著,”我說,“你也許會覺得很難以置信。不過我來這兒是因為突發(fā)奇想,以為你需要幫助,又四處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我本想你到那家旅館是要付什么勒索金之類的。你自己一個人去,冒著被人認出的危險——而且也真的讓他們的服務員認出來了,那家伙的道德水準可能比一張蜘蛛網(wǎng)還不可靠。我根據(jù)這種種情形判斷,你大概是被扯進了你們演藝圈專愛鬧的什么丑聞,隨時都得準備鞠躬下臺。不過你似乎好得很,把所有在你演過——如果“演”這個字沒用錯的話——的三流B級片里用上的三流姿勢通通又在我眼前又重演了一次。”
“閉嘴,”她咬牙切齒地說,“閉嘴,你這個鼠頭鼠腦、專想敲詐的偷窺狂?!?/p>
“你不需要我,”我說,“你不需要任何人。你他媽的聰明得可以用三寸不爛之舌把你自己從保險箱里救出來。講吧,講爛你的舌頭來拯救自己吧。我不會阻止你的,只是別想說給我聽。想到你這種外表柔弱的小女孩居然有這么多心情,我就想哭。你可讓我開了眼界了,親愛的,就跟看到瑪格麗特·奧布賴恩 一樣?!?/p>
我走向門口,伸手去開門時,她沒動、也沒吭氣,門打開后還是一樣,我不知道為什么,看來我的即興演講不夠精彩。
我走下樓梯,穿過庭院,踏出前門,差點撞上一個站在那兒點煙的黑眼睛的小個子。
“抱歉,”他靜靜說道,“我擋了你的路。”
我正要繞過他,卻注意到他抬起的右手攥了把鑰匙。我不知怎的伸手一把從他的手里奪下鑰匙。我看看上頭的號碼,是十四號,梅維斯·韋爾德的公寓。我把它扔到樹叢后。
“這個你用不著,”我說,“門沒鎖?!?/p>
“當然,”他說,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我真笨。”
“哦,”我說,“我們都很笨,跟那賤貨周旋的人都很笨?!?/p>
“這倒不一定?!彼o靜答道,悲傷的小眼睛注視著我,沒什么特殊的表情。
“你不必這樣,”我說,“這話是我說的。對不起,鑰匙我來撿?!蔽遗艿綐鋮埠?,撿起鑰匙遞給他。
“非常感謝,”他說,“哦,我在想——”他停下來,我也停下來。“我希望我沒有打斷什么有趣的談話,”他說,“我最恨掃人的興了。我沒有吧?”他微微一笑?!昂茫热晃覀兌颊J識韋爾德小姐,就讓我自我介紹好了,我叫斯蒂爾格雷夫。我以前在哪兒見過你吧?”
“沒有,你從來沒在哪兒見過我,斯蒂爾格雷夫先生,”我說,“我的名字叫馬洛,菲利普·馬洛。我們根本不可能見過面,而且怪的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你,斯蒂爾格雷夫先生。不過我他媽的也不稀罕——就算你的名字叫威皮·莫耶也無所謂?!蔽乙膊恢雷约簽槭裁磿@樣說。這名字會脫口而出的唯一原因是我曾聽人提過。他非常鎮(zhèn)定,安靜的黑眼睛里閃現(xiàn)了一絲詭異的神采。他從他的嘴里拿出香煙,看看煙頭,彈掉一點煙灰——雖然上頭其實沒煙灰可彈——他開口時眼睛向下垂著:“威皮·莫耶?怪名字。我想我沒聽說過,這人我應該知道嗎?”
“除非你特別喜愛冰錐?!蔽艺f,然后便離開了。我走下階梯,穿過馬路走向我的車,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他站在那里看著我,嘴上叼著香煙。從那個距離,我看不出他的臉上有沒有表情。在我回望時,他沒移動也沒做任何手勢,只是站在那里。我鉆進汽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