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輕蔑地說，不都是畫畫嗎？不都是為了錢嗎？替人畫夢和畫畫出售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嗎？假清高！

木塔完全怔住了，他張張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久，他才抱住我，輕聲啜泣道，畫夢是畫給那些需要的人，送畫也是送給需要的人，而愿意花重金買畫的人，看重的，不一定是薔薇和向日葵??！你能明白嗎？藍朵。

我想我明白。可這塵世間的事，不是明白了，就能應(yīng)刃而解了。

木塔不得不提起畫筆，為戴眼鏡的畫商畫了玫瑰和向日葵。

兩天后，這兩幅畫，在一家畫廊，標著高價出售，并很快被買走。

更多的畫商、收藏家、記者、藝術(shù)青年，涌到木塔的小店門前來，他們來膜拜，來交流，來采訪，來求畫，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和私念。甚至還有醫(yī)生和護士，他們宣稱，將用最好的醫(yī)療設(shè)備和技術(shù)，治療木塔的病，全程免費。

木塔緊緊關(guān)著門窗，用棉花塞住耳朵，他以為，只要他看不見聽不到，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

9

這樣的日子，沒能持續(xù)多久。

一個清晨，木塔告訴我，藍朵，我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睡覺了，我不敢睡著也無法睡著。我一閉上眼睛，就看見黑壓壓的人群，像暴雨前的烏云一樣，朝我沉沉地蓋過來。藍朵，我受不了……

他的夢魘，他自己畫不出來，于是無法解脫。

他不屬于這個繁囂世界，他只屬于那條長滿苔蘚的老街，就算

以愛的名義，我也不能將他強留在這里。

我替他收拾行李，說，我送你回去。

木塔用他賣畫和畫夢賺來的錢，在學校的附近，買了一間很小很小的閣樓，它小得容不下一張大床，小得擺不下一張寬闊的沙發(fā)，小得擺不下一個大大的樟木書架。這些，都是我想要的，都是木塔想要買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