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很大的勇氣,終于對他說,木塔,我們得去醫(yī)院。他想了一個晚上,答應了。
在彌漫著消毒水氣息的醫(yī)院走廊里,木塔暈倒了。
醫(yī)生解開他的大圍巾,摘下他的大帽子,脫掉他的大外套,把他放在病床上,給他打著點滴。他那么蒼白安靜,像從另一個星球來的孩子,不屬于這煩囂塵世。
醫(yī)生說的病名很長很拗口,我試著說了幾次都沒能忍心把它記住。醫(yī)生開的藥,一大盒一大盒,吃的喝的涂的,還有注射針劑,讓我?guī)缀跄貌粍印?/p>
木塔說,自從父母去世,我很少走出過老街。外面的世界,留給我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醫(yī)院的消毒水氣息。那種氣息,自我記事起,就一直跟隨著我。我的童年,幾乎是在醫(yī)院里度過。但是沒有用,我的皮膚仍然是白的。
但是木塔,他接過我手里的水和藥丸,一仰頭,全都吞進了肚
子里。他說,藍朵,為了你,我愿意再努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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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料讓他的皮膚受損嚴重,他不能再涂顏料了,他戴上圍巾和帽子工作,在炎熱的夏天里,汗水把帽子和圍巾全都濕透。
他每天進出醫(yī)院,吞下大把藥丸還要接受物理治療。
他的畫,如他所愿,治療了很多人的失眠和夢魘。但同樣有商人看到了它們的價值和潛力,他們一個個登門而來,巧舌如簧開出高價只為求他幾幅畫。不要別的,就要他畫的薔薇和向日葵。
他不答應。
他的皮膚沒有紅潤起來,卻日漸干枯下去。
有一天,一個戴著眼鏡貌似斯文的畫商,拿著一組照片,踱到他的小店來,照片上的木塔,脫去了一切偽裝,一片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畫商說,給我畫畫,薔薇和向日葵,我出錢買,不然,我就把這組照片張貼出去,看誰還敢來找你畫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