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窗外一直人聲鼎沸，汽車喧鬧。似夢似醒之中，感覺門開，魯國回來。又不知多久，手機鬧鈴響，天光放亮。

前輪徹底報廢，我上街換了一只新車輪。回到旅館，魯國還在睡。時間已不早，我將浸透冷水的濕毛巾扔到他腦袋上，他嘟囔著爬起來。

離開喧鬧擁塞的城市，騎行在110國道上，我的心情無比輕松。魯國伏在車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任車子在馬路上兜著弧線，我擔心他隨時會睡著，就找了個話題。

“說說你喜歡的搖滾歌星吧，比如，柯特柯本什么的?！逼鋵嵓儗贈]話找話，我的搖滾知識也僅限于知道幾個人名而已。

“我從前的一個兄弟對他極度著迷?！彼戳宋乙谎?，坐直了身子說。

這孩子一定是睡眠不足導致思路混亂，我不知道他怎么會扯到他的一個兄弟?不過，閑聊打發(fā)時間誰還管什么內(nèi)容，我聽他繼續(xù)說著。

“我那個兄弟極有才華，寫了不少歌，吉他彈得棒極了?！彼麑㈩^轉(zhuǎn)向另一邊，有風吹過，他的言語有些斷斷續(xù)續(xù)。

“他找了我和另一個兄弟一同組了樂隊，幾個人白天演練，晚上就在酒吧唱歌。我們只唱自己的歌?！?/p>

說著，他忽然轉(zhuǎn)向我，“你知道涅槃怎么解散的么？”

我不知道，我只聽過這支樂隊的一兩首歌，聽不懂。

“柯特柯本太頹廢，我那個兄弟好的壞的都學到了，最后他也自殺了?！濒攪_始哽咽?！拔也傥也伲∫蝗函傋?！都他媽咋了？”他突然沖下公?，撒開車把。

魯國一頭栽到干涸的河床上。他爬起來，抓了一把碎石使勁甩出去。

“都他媽咋了？誰給逼的？”他向遠方起伏的群山吼著，滿身的灰塵抖散到空氣中。

魯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有點發(fā)懵，我不知如何是好，就呆呆地看著他。

天上流云飄忽，他的影子時有時無，我聽見身后公路上的車輛呼嘯著來去。

他扶起車子，爬上公路，“走吧”。

我們都默不作聲。

路旁開始出現(xiàn)成片的草場，稀疏的青草蔓向天際。一陣陣側(cè)向風橫撲過來，我們都搖搖晃晃對抗著風力，魯國一個不小心栽下公路。我趕?跳下車。

他哈哈大笑著走上路面，重新騎上單車?？磥頉]事。然而，他仍然沉默著。

“昨天沒聽你傾情獻藝，我很遺憾?！蔽艺f。

他笑了笑，“那把吉他不摔就好了。我清唱一首我自己寫的歌吧。”

他嗓音很好，吐字清楚，我聽清了幾乎每個詞語。

“清晨的陽光，云朵在飄蕩，揮一揮手，告別陰霾悵惘。我已走在路上，不再如昨日愛幻想。……芳草脈脈，幾度斜陽，琴弦聲聲，群鳥飛翔……”

他用右手拍打著大腿，擊出有力的節(jié)奏。我揮著手試著跟上調(diào)子輕聲哼唱。風漸漸息止，陽光變得柔和，廣闊的草原已呈?在面前。

向北，向北，原野在前，陽光在背后。起伏的公路望不到盡頭。

這孩子的確愛唱歌，唱了一個小時還沒停的意思。這是個憤世卻不混世的陽光青年，唱著我從未聽過的陽光歌曲，在內(nèi)蒙古高原的陽光下我們伴著歌聲頂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