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了方向之后,我在街邊餐館吃了晚飯。天色尚早,吃完繼續(xù)上路。
晚上8點多穿過一個小鎮(zhèn)子,天色暗下來。距離公路不遠有一所小學(xué),我進入校?尋找落腳處。校園闃寂無人,我巡視了一圈,最后選定在靠近校門的一處房檐下搭起帳篷。
寫完日記,熄了野營燈,到漆黑的校園里閑走。小時候是怕黑的,總擔(dān)心黑暗中的某處潛著鬼魂,然而此刻,我不就像個無所事事的野鬼?無牽無掛,無憂無懼,漂浮在無邊的黑色寂靜之中。做一個鬼魂也是幸福的,如《臥虎藏龍》里的發(fā)哥,用盡最后氣息向最愛的人表白:我寧愿游蕩在你身邊做7天野鬼——跟隨你!——就算落進最黑暗的地方——我的愛——也不會讓我成為永遠的孤魂。
多感人!我的愛,你在哪里,是否也要在我行將就木之時你才會來我身邊?一想到極度失敗的感情經(jīng)歷,我悲憤悲傷而又悲壯的情懷難以言表,我尋思著合適的詞兒想把它表達出來,忽然一團白光迎面晃過來,刺得我睜不開眼。
“在做啥?”光亮處的一聲斷喝嚇了我一大跳。唐山口音。
“沒做啥?!蔽矣悬c心虛。
“沒做啥做啥哪?”
“沒做啥就是啥也沒做?!被艁y之中,我的回答依然完美極了。聽出來了,拿手電這位是個老頭。
老頭沒對我采取什么嚴厲措施,他把手電移開了。我的眼前仍是白花花一片,氣得我想罵人。手電光亮正對著我的帳篷和自行車,我漸漸看清了。
老頭開腔了,“又是騎車去甘肅的!”
我的神仙!你說啥!
“您怎么知道我是騎車去甘肅的?”老頭走上前來,舉著個手指頭比劃了半天,一開口先打了個響嗝,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前天……呃……晚上,也他媽的沒電,這學(xué)校,晚上老停電,電業(yè)局也是……呃,沒該他錢,老停電做啥……呃……”
看來神仙喝高了也愛跑題,但我知道跟一個醉酒的神仙大爺對話要有耐心。“大爺,您咋知道我騎車去甘肅的?”這是我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對,前天晚上,有個小伙子,騎車從天津過來……呃……睡在帳篷里。后來跟我在值班室喝了一宿,他說他去甘肅……蘭州。小伙子酒量好,那天一人一瓶衡水老白干,52度的,沒事兒,嘿——你倆還挺像,都騎著這樣的車子,都是滿車大包小包的,我一推理,你也是去甘肅……”
這番推理真讓我百感交集,不知所言。老頭越說越來勁,一把拉住我。
“走,跟我再喝點……呃……”
“大爺您自個喝吧,我不會喝酒?!?/p>
“老爺們兒不會喝酒?呃,是爺們兒不?”
老頭手硬拉著我。我往值班室方向看了一眼,“有小偷!”我喊道。
老頭撒開手,回身就跑,拖鞋趿拉著地面的節(jié)奏越來越快。
我趕緊收拾全部家當(dāng),迅速轉(zhuǎn)移到教學(xué)樓后面。老頭沒再來騷擾。
困意來了,我伸伸懶腰,感覺到周身上下酸痛難當(dāng)。我對自己說,今夜好夢,明天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