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覺得她稍微有一點交淺言深,但也生了知己之感,點頭:“對啊,我來實習(xí)一個月,也覺得女律師怪不容易的?!?/p>
她杯子湊在嘴邊,問:“你有男朋友了沒?”
“……沒?!?/p>
“哦,有了你就知道,女人還是嫁得好比較重要?!?/p>
她的語氣我不喜歡,多大一點,二十二三歲的人,這么腐朽。她,我,加上曾妹妹,我有了老中青三代的感覺。
不過人各有志。我惆悵地想,如果是沈思博,要我當(dāng)全職太太我也干。
結(jié)完賬白助理去洗手間補妝補了一刻鐘不止,冷氣打得很足,我趴在收拾干凈的桌上,百無聊賴地往外張望。
我當(dāng)然看不見,遠處一列火車正??可虾U?。
我更加看不見,更遠的地方,沈思博正站在我一直想帶他去的溧湖岸邊,一個女孩向他走近,她其實是欣喜的,卻強作鎮(zhèn)定,你,你怎么會來?
你,你怎么會來?這句話我也想問。
不是每個人逛了一天,回到住處剛進門就要在客廳受這么一場驚嚇——坐在沙發(fā)上的青年聞聲轉(zhuǎn)頭,正撞上我瞪著他,一只手卸掉腳上的鞋,然后我就這么把它遞給了身后的曾妹妹,再把印有商廈LOGO的購物袋塞進鞋櫥。
“小凝回來了?快來坐。”曾叔叔招呼我,“這位就是你齊叔叔的兒子。”
沒完沒了了,沒完沒了了還。生活如此戲劇地對待我,到底想干點啥?反抗不能,我和曾家小妹,坐到齊享對面的沙發(fā)。曾妹妹已經(jīng)從接過鞋的那一陣茫然中醒過來,扯扯我:“姐姐,你看這個哥哥像誰?”
“誰?”
“最近那個韓劇的男主角啊,就是那個女主角愛上了自己叔叔又被弟弟癡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媽媽是姐姐最后得了絕癥死光光那個?!?/p>
在她跟我詳述這個科幻片的同時,她娘慈祥地問:
“小齊,有女朋友了沒?”
“沒有。”齊享目不斜視,很禮貌地回答,完了還補充一句,“暫時不想考慮。”
曾叔叔接道:“好好,男孩子,立業(yè)為本?!?/p>
“那也不能不考慮啊,喜歡什么樣的?”
我下意識地側(cè)臉,往窗玻璃那看一眼,短頭發(fā),尖下巴,有點二。我也不知道我看自己的倒影做甚。
齊享頓了一頓:“居家的,安靜的,哦,有一點,最好是滴酒不沾?!?/p>
他說得特正經(jīng)。曾夫人頻頻點頭:“對對,喝酒的女孩的確不好——聽見了吧?”
最后一句順帶教育她女兒的,曾妹妹乖巧地點頭:“我才不呢,我鄙視。”
曾叔叔也附和:“酒場上最能體現(xiàn)一個女孩的教養(yǎng)——當(dāng)然你們倆都是好孩子?!?/p>
我瘋了。什么叫啞巴虧,這就是現(xiàn)行的。我除了閉嘴,沒人注意時瞪他一眼,按照自某大師被用濫的描寫來講,就是眼光戳進他身體,再從后背透出去幾英寸之外,基本無計可施。
但這個男人一察覺到我的目光,竟然立刻絲毫不避讓地看回來,大概有十幾秒的時間,他右手握成空拳抵在唇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直接的,壓迫的,心無旁騖似的,哪怕一旁曾叔叔換了專業(yè)話題,正侃侃而談。我或者他再不轉(zhuǎn)開視線,難堪的不止一個。
我抓抓頭發(fā),把視線垂下來。
齊享放下手臂,輕咳一聲,接過曾叔叔的話頭,半個磕絆都不打,剛剛眼神的偏移,這么一來也就是一番思考斟酌,一點都不唐突。
而我徹底無事可做。
據(jù)說人年幼的志愿十分強大,可以影響成年后的行為。我懷疑曾叔叔小時候,立志要在家里開一間招待所,否則怎么來者不拒,統(tǒng)統(tǒng)熱情地往家里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