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給他戴上手銬干什么?!备駛惔牟桓吲d地說,他望著斯普蘭克林把我的手銬打開。手銬鑰匙串在一把葡萄柚一般大小的鑰匙串上,很難找。
“好了,”格倫茨說,“走開。在外面等著帶他回去。”
“我下班了,格倫茨先生?!?/p>
“我說你下班,你才下班?!?/p>
斯普蘭克林滿臉通紅,肥墩墩的屁股慢慢挪出門外。格倫茨兇巴巴地目送他,門關(guān)上以后,他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拉過一張椅子來坐下。
“我沒叫你坐?!备駛惔暮鸬?。
我由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煙,塞進嘴里。
“我沒說你可以抽煙?!备駛惔暮鹇暼缋住?/p>
“我在牢房里可以抽煙。這里為什么不行?”
“因為這是我的辦公室。這里的規(guī)矩由我定?!币魂囄聪♂尩耐考删莆队勺雷訉γ骘h過來。
“再喝一杯吧。”我說,“能讓你平靜下來。我們進門的時候,你被打斷了?!?/p>
他的脊背重重撞上椅背,臉色轉(zhuǎn)成深紅。我劃了一根火柴,點燃香煙。
過了一會兒,格倫茨輕聲地說:“好,好小子,你了不起,嗯?你知道嗎?他們關(guān)進來的時候什么樣的人都有,等他們出獄卻只剩下一種尺碼——全都是小小的,只剩下一種體形——全都是垂頭喪氣?!?/p>
“格倫茨先生,你找我來要談什么?你要想喝酒,別把我放在心上。我自己疲勞、緊張、工作過度時也會來一杯?!?/p>
“你落入困境,好像不怎么擔憂嘛?!?/p>
“我不覺得自己落入困境。”
“這我們等著瞧。我要你寫一份完整的口供?!彼麑χ鴷琅缘匿浺魴C彈彈手指,“現(xiàn)在就錄,明天寫下來。如果上頭滿意你的口供,他也許會在你保證不離開本市的條件下放了你。我們開始吧?!彼聪落浺魴C。說話聲音冷靜、果決,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但右手不斷挨近抽屜。他還年輕,鼻子上不該有紅血絲,可是已經(jīng)有了,而且眼白的顏色很難看。
“我煩透了?!蔽艺f。
“厭煩什么?”他高聲說。
“硬邦邦的小男人在硬邦邦的辦公室里說些毫無意義的狠話。我已在重刑犯牢房關(guān)了五十六個小時。沒有人對我作威作福,沒有人想證明他們狠。他們用不著。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一切以備緊急之需了。我為什么入獄呢?我被列為嫌犯。只因為某一個警察找不到某一個問題的答案,就把人關(guān)進重刑犯牢房,這算是什么鬼法律制度?他有什么證據(jù)?不過是便條紙上的一個電話號碼。他把我關(guān)起來,想證明什么?只是證明他有權(quán)力這么做罷了?,F(xiàn)在你又用同樣的方法想讓我覺得你在這個煙盒般大小的所謂辦公室里權(quán)力很大。你半夜派這個嚇壞了的保姆帶我來這兒。你以為我獨坐苦思五十六個鐘頭腦袋就糊涂了?你以為我在監(jiān)獄寂寞得要命,所以會倒在你膝上哭,求你撫摸我的頭?別裝蒜了,格倫茨。喝你的酒,有點兒人情味吧;我愿意假定你是在盡本分。但請把這些?指套脫掉。如果你夠強,根本不需要這些玩意兒。如果你需要,那就表示你還沒有強到可以對我作威作福的地步。”
他坐在那兒聽著,看著我,然后獰笑起來?!把葜v真精彩,”他說,“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把體內(nèi)的廢話都排出來了。我們來錄口供吧。你要逐條回答,還是照自己的方式說?”
我說:“我對著小鳥說話,只是為了聽聽風吹過的聲音。我不錄口供。你是律師,你知道我用不著。”
“沒錯?!彼淅涞卣f,“我懂法律。我懂警察的工作方式。我給你澄清罪名的機會。如果你不要,我也樂得輕松。我可以在明天早上十點鐘提審你,讓你出庭。我雖然不情愿,但你也許還是可以交保。但你如果交保,事情就難辦了。你要花很大的代價。這是我們可以用的一個辦法。”
他低頭看桌上的一張文件,閱讀后把它·過去朝下放。
“罪名是什么?”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