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的韓意在穿著上始終和我保持著同一性:嫵媚、性感、溫婉、優(yōu)雅、古典、唯美。今天她上身穿一件普藍色小皺褶軛領(lǐng)絲綢背心,外罩一件桃粉色七分袖毛衫,下身一條普藍色中等大小喇叭口的絲綢褲,腳上一雙普藍色小圓頭麂皮高跟鞋,鞋面上也有一個鑲著桃粉、水藍、水黃色仿鉆的金屬飾扣。普藍色穿在她的身上,很知性、很別致,也很風(fēng)景,安娜·卡列尼娜帶有階級性眼光的審美觀在韓意身上表現(xiàn)出了它的落后性。我們倆一紅一綠、一藍一黑,賺來了“老地方”里所有人的目光。
韓意說:“孟梅,你注意到了嗎?剛才有那么多人看我們,我的感覺好極了。我小時候鄰居家有一對雙胞胎姐妹,跟我差不多大。那時好像雙胞胎沒現(xiàn)在這么多,所以她們就成了全院的焦點,我很不服氣她們,因為我覺得,她們長得不如我漂亮,成績不如我優(yōu)秀,憑什么她們是焦點?因此我對她們又愛又恨,而且從那時起我的潛意識里就在找一個可以和我成為雙胞胎的女孩,剛才咱倆像不像?”韓意目光一閃,流露出心底波瀾。
“像!快說吧,叫我來有何賜教?”我一邊說一邊抓起座位上免費的報紙·?。
韓意好像辯白了一句什么,我根本沒聽見,我被報紙??濟版的頭條標(biāo)題狠狠地抓了一把:“毛局長死后留謎 兒子失蹤謎上加謎?!?/p>
我剛要對韓意說:看你們這些缺德的媒體,連死人的飯碗也端得這么快!服務(wù)員領(lǐng)著兩位男士來到了我們面前。
兩位男士都著黑色西服白色襯衣沒打領(lǐng)帶全剪著板寸,年長的一位手上戴著一枚比較匪氣的黃金戒,年少的一位則戴一枚比較文氣的鉑金戒,兩人的表情都很冷峻。年長的一位讓我覺得在哪兒見過,年少的那位長得跟年長的極其相似,把兩個人都打量一番,他們相貌的雙重疊加,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面孔:胡萬富。
“韓小姐,您好,我是胡萬富的弟弟胡萬甲?!蹦觊L的遞過兩張名片。
“韓小姐,您好,我是胡萬富的弟弟胡萬方?!蹦贻p的也遞過兩張名片。
“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胡作非為,富甲萬方啊?!表n意刻薄地幽默了一下,然后詫異地問,“怎么,胡總他不來了?”
胡萬甲表情更加嚴(yán)峻地說:“他來不了了。”
“什么意思?昨天是他打電話約我的呀?!表n意還以為胡萬富要毀約。
胡萬方說:“他就是這樣,不到爬不起來他是不會休息的,我哥住院了?!?/p>
其實胡萬富兩年以前就被查出了肺癌晚期,醫(yī)生表示回天無力只能維持,而且這種維持要住在醫(yī)院里治療與觀察配合進行,也許還能盡量地延長胡萬富的生命。當(dāng)時正在積極地籌備成立集團,并打算第二年在香港上市的胡萬富怎么肯住進醫(yī)院天天吃藥打針拍片子呢?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會怎樣?多年的心血、公司的前途能跟一個人的生死相提并論嗎?況且這個人無論如何都得死。胡萬富不敢想這些,胡萬富只想活著看到集團能夠盡快在溫州成立、集團能夠盡快在香港上市。就這樣,胡萬富一直瞞著家人、瞞著公司,照樣工作、照樣學(xué)習(xí),欣慰的是他終于活著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東西。
最先發(fā)現(xiàn)胡萬富秘密的是他的秘書陳平和公司清潔組的主管聶蘭。胡萬富剛開始咳血時,他的身邊老裝著一卷兒衛(wèi)生紙,咳完后立即扔到馬桶中沖走。后來,他的出血量越來越多,他發(fā)現(xiàn)白色衛(wèi)生紙很容易泄露他的秘密。一天開完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脫口問跟著他一起進來的陳平:“陳平,市面上有沒有其他顏色的衛(wèi)生紙?比如紅色的呀、黑色的呀?”
陳平怔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說:“衛(wèi)生紙一向都是白色的呀,??事長,您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胡萬富說:“噢,沒事沒事,我就是這么一想。陳平啊,很多事業(yè)都是在‘一向’中找出一種‘不一向’來就成了,你知道嗎?也許以后我們公司可以來生產(chǎn)有色衛(wèi)生紙也說不準(zhǔn)的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