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太沒情趣了,也對我們太沒信心了吧!等著瞧吧,我說到做到,今年一定帶你去旅行!”他伸出手來點我的鼻子。
十一個月后,我們終于決定一起旅行。
這是四年來我的第一次長途旅行,如果不是因為黎靖,它或許永遠不會發(fā)生。
如果一段感情可以只剩下開頭和結尾,中間所發(fā)生的一切都被擦去,或許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懸疑。沒有人會質疑這頭尾兩端的真實性,也不會有人明白兩個人是如何從開頭走到結尾。
黎靖比我先找到房子,他搬走的那天,我們的舊房子還有十六天才到期。
“我們去旅行一次吧,說不定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彼昧Φ仃P上那輛乳白色小面包車的后廂門,忽然轉過頭對我說這句話,額頭上浮著細密的汗珠,在十二月的冷空氣里像那天玻璃上的雨點一樣反射著微光。
“好啊。去哪里?”我站在樓道的入口看著他,恍惚地想起我們搬進這幢樓的情景。
搬家?guī)煾底隈{駛位上摁喇叭,催黎靖上車出發(fā)。
“你進去吧。到了給你打電話?!彼麑ξ覔]揮手,轉身上了車。車窗后,我看到他還是在對我揮手,看嘴型似乎在說“趕快進去吧”。
兩次跟黎靖在樓下分別,他都只說了這一句話。
黎靖搬走后的第二天,我開始休年假,我們定好機票飛往麗江。到麗江后找到長途客運站,跟同路的游客拼車到了束河。
在束河,即使沒有方向感也不會迷路,只要跟著路邊的溪流,決定是逆流而上還是順流而下。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家小客棧二樓,木墻,木地板,木欄桿。床單顏色很鮮艷,開滿了大朵各色的花。窗外的天藍得有些失真,玉龍雪山的輪廓隱約映在遠處純藍的背景上。
房間有些潮濕,但這幾天卻都沒有下雨。我們每天睡到中午,起床后在古鎮(zhèn)漫無目的地散步,曬太陽。老四方街、青龍橋、西山巷、紅葉巷……每天都按照習慣的路線走一遍,常常迎面見到背著大筐的納西族老婆婆,腳邊不時跑過各色各樣的狗。
“你覺不覺得這里時間過得很慢?每天都特別長?!蔽覇柪杈浮?/p>
他反問:“是不是感覺已經離開北京很久,像有半年一年那么久?”
這種沒有重力的生活讓我過得很恍惚,甚至有一些輕微的焦灼。我感覺此時此刻離開自己的生活太久太遠,像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氣球。
當你以為暫時逃離自己所在的世界會得到片刻的幸福,結果只是越來越惶恐,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適應不了其他的世界。你不是無法享受失去壓力的輕松,而是終于感受到沒有重力,接觸不到地面的恐慌。
夜晚的束河很安靜。
回程前一天夜里,我們坐在客棧房間看電視。玻璃窗上隱約投影出遠處的燈火,黑夜里寂靜的空氣有種潮濕的泥土味道。
我坐在床上邊看電視邊用干毛巾擦著剛剛洗過的頭,黎靖調整姿勢平躺下來,頭枕在我的腿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兩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撐開自己的眼瞼,示意我?guī)退窝鬯幩?/p>
深綠色透明小瓶里的液體滴進了他的眼睛。他松開手指,眼睛因為藥水的刺激不自覺地眨了眨,睫毛微微抖動,眼瞼很快就恢復平靜,安然蓋住了深黑的瞳孔。
他閉著眼睛躺在那里,均勻的呼吸讓我小腹處的睡衣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地起了小褶。
“你要不要用?一會兒我?guī)湍??!彼廊婚]著眼睛,輕聲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