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似的痛楚從左胸逸出,瞬間擊中心房。子夜猛然一顫,陣痛如雨打浮萍,早已乖滑散去。
數(shù)月來,她將整座齊宮翻遍,蕭逸所住寢宮,她更是翻得仔細(xì),搜得徹底。殿內(nèi)一應(yīng)物件擺設(shè),只怕她比皇帝本人還要熟悉,可是依舊沒有血玲瓏的下落。
血玲瓏是燕國至寶,就算沒有段天璃威脅,她也有心想將血玲瓏完璧歸趙。只是天絕人愿,莫非,老天要她就此放棄?
她伸手探入衣領(lǐng),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那塊血玉,微有涼意的手指,不小心觸到凝如脂玉的細(xì)膩肌膚,引得她一陣戰(zhàn)栗。
她笑容苦澀,烏沉沉的眼睛里似有千尺澄練,清冽如雪:怕是只有這樣了。只是不知道,這半塊血玲瓏能不能哄過他們。
這樣走了,也好。
承乾宮。
蕭逸剛剛用過早膳,閑適地坐在九龍金座上,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線裝書冊,說是看,卻半天眉目不動,神色懶漫疏散。
“皇上用茶?!弊右故峙跬斜P,盤中放著一盞赭如墨菊的紫砂茶盞,低眉順目地行了進來,小心將茶放在桌上。
“花了大半個時辰梳洗,朕還以為子夜花了心思打扮,一定能讓朕眼前一亮。乍見之下,子夜一如既往地清素,令朕大失所望。”琥珀色的眸子里帶著似笑非笑的霧氣,落在子夜那張胭脂不染的小臉上,殿中的空氣先冷了三分。
“皇上說笑了?!彼亻_口,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將所有的試探都擋在了疏離的客套之下。
蕭逸猛地一摔書本,捧著書本的那只手瞬間欺了上去,緊緊抓在了她的玉腕之上,一瞬間壓得她動彈不得。他沉沉地望著她,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黑漆漆的眼睛里滿是迸發(fā)的怒意,“繼續(xù)說謊!你還要騙朕到什么時候!”
他力氣極大,暴怒之下更是沒了輕重,攥得她茉莉花色的皮膚瞬間轉(zhuǎn)為凄艷的暗紫。蕭逸問得突然,她心頭閃過千頭萬緒,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應(yīng)對。雖然痛極,卻只好抿著唇低頭,一言不發(fā)。
眼波中直直刺進一道金光,定睛看時,卻是一只用繁麗金線堆刺而成的袖子。眼角余光微見,一道珍珠串起的簾子隨風(fēng)舒卷,鎏金鴨爐內(nèi)蘇合香的冷艷里雜著蕭逸身上淡淡龍涎香的味道,鋪天蓋地朝她卷來。
望著他怒氣勃發(fā)的朗眉星目,她的腦子里一片莫名的空白。
“明明痛得欲生欲死。為什么寧可咬著牙也不肯來求我救你?”他默默從龍椅上起身,猿臂一收,子夜趔趄向前,猝然止步,離他不過數(shù)拳。他垂頭,低望著她僅用一枚細(xì)銀簪子綰起的如墨秀發(fā),聲音里分明多一點無奈的妥協(xié),“是怕朕殺了你嗎?”
“皇上……說什么?”她驀然抬頭,揚了揚因吃驚而愕然的眼角,忍不住開口。
“舍得說話了?子夜,還是琳瑯公主?”他戲謔失笑,一瞬間怒意俱斂,“朕以為你打算當(dāng)一輩子啞巴?!?/p>
她望著他突然綻開的微笑,僅僅一瞬,容光卻已華彩萬千,足令天地失色。
她卻在一瞬間如墜冰窖,半晌方才回味,“你……你叫我什么?”
“燕國公主琳瑯?!笔捯萃粍硬粍?,“朕有沒有叫錯?”
有一瞬間的呆滯,子夜凄然而笑,“既然都知道了,皇上盡可殺了琳瑯,以絕后患。”
“世上已沒有了燕國,又哪里來的公主?子夜是朕的恩人,朕為什么要殺你?”蕭逸眼中映著星火,神色倨傲中淡淡勾出三分睥睨天下的氣勢,“朕的天下,不會因你一人之力崩如山石,也不會憑你一句話就拱手讓給他人。朕的出身再不堪,也是蕭氏后人,父皇認(rèn)定的儲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