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繼續(xù)進行
《家族合唱》是針對臺灣人傾訴的臺灣故事。我從未想過,它會跟云門其他的作品一樣出國演出。然而,首演后,耶路撒冷和維也納的邀約就來了。
這使我很頭痛。外國人不詳知臺灣的歷史,聽不懂舞中各種方言的口白,甚至不知臺灣在哪里。如何讓人了解?我不曉得奧國人是否渴望被了解??墒牵_灣必須被人了解!
大家,包括耶路撒冷藝術節(jié)總監(jiān),都覺得幻燈字幕會使觀眾目不暇接。對策很快出來:英譯口白。于是我們驚動十幾位長輩和朋友,依年齡性別身份口音“對號入座”,精心錄制英語口白。
一九九八年五月,坐在耶路撒冷劇場里,盡管觀眾全神投入,我坐立難安。一切清晰明白,一場場英語“合唱”對我是遙遠而陌生的。心冷。我從未對自己的作品如此懊惱。
那年七月,輪到維也納舞蹈節(jié),我猶豫再三,狠了心,決定以鄉(xiāng)音演出。正如云門制作經(jīng)理王孟超說的:“意大利歌劇從未譯成中文,我們還不是照聽不誤!”
首演那天,維也納遭逢百年酷暑,三十八度。華麗的巴洛克式人民劇場沒有冷氣,戲未開演,仕女們的化妝已然漫漶,放眼看去,全場翻飛著扇風的節(jié)目單?;鹕霞犹康氖?,劇場燈光人員按錯電腦鍵,所有程式剎那消失,演出延遲開始,熱氣氤氳,觀眾一再鼓噪催幕。
四十分鐘后,奇跡發(fā)生,程式重現(xiàn)。隨著演出的進行,翻飛的紙片逐漸沉落,觀眾陷入死寂,間或傳出嘆息與啜泣,劇終時全體霍地跳起來,給謝幕的舞者二十分鐘熱烈歡呼。盛大的酒會里,藝術節(jié)以水果拼盤擺出臺灣島形。觀眾走過來擁抱我和舞者:“我們也有類似的歷史?!眱尚r后,離開劇場,還有觀眾等在門口向我們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