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異的間奏

就在沙恩太太的手表指向五點(diǎn)四十四分時(shí)，她對面的電梯門開了。一個(gè)身材矮胖、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的外表完全無法引起別人的興趣或讓人愉悅。他是一個(gè)剛步入中年的家伙，穿著普通：頭戴一頂墨綠色的氈帽，身穿一件亮黑色的外套，粗脖子圍著一條羊毛圍巾，以抵御深秋的涼風(fēng)。他那雙沒有汗毛的手上拿著一雙普通的灰色羊羔皮手套。從頭頂?shù)牧畠r(jià)帽子到雙腳穿的黑色牛頭犬鞋--這么說吧，他從頭到腳都一無是處。他只是一個(gè)無足輕重的人，是構(gòu)成這個(gè)平凡世界的成千上萬的凡夫俗子之一。

"有什么事嗎？"沙恩太太厲聲說。她注意到他在猶豫，便開始目光銳利地打量他。錢塞勒酒店不會(huì)有這樣的客人。這兒的房間一晚上要十美元呢。

"請問唐納德·柯克的辦公室怎么走？"這位矮胖子膽怯地問。他的聲音輕柔甜美，招人喜歡。

"哦。"沙恩太太應(yīng)道，這樣就對了。唐納德·柯克在二十二樓的辦公室，經(jīng)常有陌生人來訪?？驴税艳k公室設(shè)在這么高的地方，是為了提供一個(gè)可以與珠寶商或集郵商安靜會(huì)面的場所，以及處理需要絕對保密的出版事宜。他不在乎別人拿他的辦公室與人來人往的東方出版社相提并論。沙恩太太對那些古怪的人早已見怪不怪了。她很快地說："第二二一○室，就在斜對面。"然后她又繼續(xù)研讀那本巧妙地藏在半開抽屜里的裸體畫報(bào)。

中年矮胖子說："謝謝。"聲音依然甜美。他步履沉重地斜穿過走廊，走到戴弗西小姐幾分鐘前剛剛敲過的那道門前，用肥厚的拳頭敲門。

房內(nèi)安靜了片刻，然后傳出了奧斯本喑啞的、不自然的聲音："請進(jìn)。"

矮胖子微笑著把門打開。奧斯本眨著眼睛，臉色灰白地站在桌子旁；戴弗西小姐則臉頰緋紅靠門站著，右手還因剛被男性撫摸過而灼熱著。

"柯克先生嗎？"陌生人溫和地問。

"柯克先生外出了，"奧斯本有點(diǎn)兒不太情愿地說，"有什么事我可以幫忙--"

"我想我該走了。"戴弗西小姐聲音沙啞地說。

"啊，不用了。"造訪者說，"我想我可以等一下，請不要因?yàn)槲叶驍_你們--"他看了看她的漿白的制服。

"我也正要離開。"戴弗西小姐喃喃地說，邊走邊用手撫著臉頰。門砰一聲被帶上。

奧斯本嘆了一口氣，垂下頭，說道："請問……有什么需要我效勞？"

"老實(shí)說，"陌生人脫下帽子，露出肉紅色的禿頂和一圈斑白的頭發(fā)。"我有事找柯克先生，唐納德·柯克先生，我急于見到他。"

"我是柯克先生的助理，詹姆斯·奧斯本，您找柯克先生有什么事？"

那陌生人猶豫著。

"是不是跟出版有關(guān)？"

他固執(zhí)地抿抿雙唇。"要知道，我的事很機(jī)密，奧斯本先生。"

奧斯本的眼神變得很堅(jiān)定。"我向您保證，柯克先生所有機(jī)密的事情都由我經(jīng)手，所以這并不會(huì)泄漏任何機(jī)密。"

矮胖子無神的雙眼直盯著奧斯本桌上的集郵冊。他突然說："那是什么，郵票嗎？"

"是的，可不可以請您--"

矮胖子搖了搖頭。"沒有關(guān)系，我可以等?？驴讼壬鷷?huì)很快回來嗎？"

"我沒法百分之百確定，不過他應(yīng)該馬上會(huì)回來。"

"謝謝，謝謝。如果我可以--"他已經(jīng)開始走向其中一張椅子。

"如果您要等，請這邊走。"奧斯本說。他走到兩扇門的另一扇--門沖辦公室這邊開，打開門讓原本黑暗的房間透進(jìn)微光。他又把右邊書架上的燈打開，照亮了戴弗西小姐曾偷吃了一個(gè)橘子的房間。

"請隨意，"奧斯本對那矮胖子說，"煙盒里有香煙和雪茄，桌上還有糖果、雜志和水果?？驴讼壬貋頃r(shí)我會(huì)立即通知您。"

"謝謝，"那陌生人低聲地說，"你真是太客氣了，這里好極了。"他在桌子旁邊的椅子坐下，脖子上還圍著圍巾。"就像在俱樂部一樣。"他高興地點(diǎn)著頭說，"很好，這些書也很不錯(cuò)。"房間里三面墻都放著書架，只是兩面相對的墻上，各開了一扇門，第三面墻上則有一個(gè)人工壁爐，壁爐上掛著兩支非洲部落的戰(zhàn)矛。第四面墻上開了兩扇窗，窗前有一張書桌，椅子在書架前像崗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