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未來的公公錢基博在訂婚禮席散后,把她介紹給錢穆先生,約定同車北去,相互間好有個照應。
錢穆自學成才,閱歷豐富,被清華等多所大學聘為教授。他在火車上一路與楊絳談做學問以及如何為人處世。閑聊之中,他突然對楊絳說道:
“我看你是個有決斷的人?!?/p>
楊絳忙問:“何以見得?”
錢穆回答很干脆:“只看你行李簡單,可見你能抉擇?!?/p>
其實,楊絳頭一次到北平時已帶了一個大箱子和大鋪蓋呢,這次有了經(jīng)驗,決計拋下“無用之物”,這對一個青年女生來說,也許是夠“決斷”的了。不過,楊絳并沒有解釋,也沒有謙遜幾句,只是笑了笑。
他們兩人買的是三等坐席,對坐車上,彼此還陌生,至多他問我答,而且大家感到疲憊,沒什么談興。不過成天對坐,不熟也熟了。到吃飯時,楊絳吃不慣火車上賣的油膩膩、硬生生的米飯或面條,所以帶了盒餅干和一些水果。錢穆很客氣,楊絳請他吃,他就躲到不知哪里去了。后來楊絳發(fā)現(xiàn)他吃的是小包的麻片糕之類,那是當點心的。每逢停車,車上有賣油豆腐粉湯之類的小販,楊絳看見他在那里捧著碗吃呢,就假裝沒看見。
楊絳是一個學生,向來胃口不佳,食量又小,并不覺得自己儉樸??墒强吹藉X穆先生自奉菲薄,很敬重他的儉德。
火車過蚌埠后,窗外一片荒涼,沒有山,沒有水,沒有樹,沒有莊稼,沒有房屋,有的只是綿延起伏的大土墩子?;疖囎吡撕镁煤镁茫巴饩吧桓?。楊絳嘆氣說:“這段路最乏味了。”
錢穆說:“此古戰(zhàn)場也。”
經(jīng)錢穆這么一說,楊絳覺得,歷史給地理染上了顏色,眼前的景物頓時改觀。她對綿延多少里的土墩子發(fā)生了很大的興趣。錢穆對她講,哪里可以安營,哪里可以沖殺。盡管戰(zhàn)死的老百姓早已不知去向,她仍不免油然起了吊古之情,直到“蔚然而深秀”的瑯琊山在望,才離開這片遼闊的“古戰(zhàn)場”。
火車進入山東境內(nèi),車站迫近泰山,山好像矗立站邊。等火車開動,錢穆此時談風更健了。他指點著告訴楊絳臨城大劫案的經(jīng)過,又指點她看“抱犢山”。山很陡。錢穆說,附近居民把小牛犢抱上山岡,小牛就在山上吃草,得等長成大牛自己下山 。
從此,楊絳對錢穆先生不再陌生了。不過車到北京,他們分手后再也沒有見面。楊絳每逢寒假暑假總回蘇州家里度假,這條旅途來回走得很熟,每過“古戰(zhàn)場”時,總會想到錢賓四先生的談笑風生。
楊絳就讀的清華大學的圖書館,以其豐富的藏書、優(yōu)雅的環(huán)境,一直受到學生們的交口稱贊。楊絳一到清華,就喜歡上了這里的圖書館。在這里,她潛心攻讀,吸收著知識的營養(yǎng)。她認為,有些知識使人受益終身,直到晚年,她還是十分懷念母校的圖書館。筆者有幸得到她撰寫的《我愛清華圖書館》,此文流露了她對圖書館的一往情深,全文如下:
我在許多學校上過學,但最愛的是清華大學;在清華大學里,最愛清華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