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幾年前認識他的,那次我走進葛洛根,問他幾個問題,感覺上像在虎口拔牙。這是我們奇特友誼的開始,并隨著時間而越來越深厚。我們兩人各不相同的成長背景,引導(dǎo)出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而我早已放棄為我們樂于相伴的這種友誼而尋找解釋了。他是個殺手,是個職業(yè)罪犯,也是我的朋友,隨便你怎么解釋都行。我自己也搞不清。
有時候我們會坐上一整夜,坐到酒吧打佯,門都鎖上了,只剩一盞孤燈,互相分享故事和寂靜,直至天明。有時天亮后,我們會去西十四街的圣伯納德教堂去參加屠夫彌撒,他會穿上他過世父親沾了血漬的白圍裙,而一起望彌撒的其他人之中,也頗不乏同樣裝束要去附近肉品市場工作的肉販們。偶爾我會隨著他進行整個儀式,他跪下我就跪下,他站起來我就站起來。
男性的堅定友誼,我猜一般是這樣稱呼的。埃萊娜則稱之為男人那一套。
今夜我來得早,而且離打烊還有很久我就回家了。我不太記得跟米克聊了些什么,不過似乎是想到什么聊什么,天馬行空。我知道我們聊到了夢,他還記得有個夢救了他一命,警告他一個原來沒注意到的危險。
我一定也告訴了他我如何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阿姆斯特朗酒吧門口,因為他告訴我一些滾巖酒吧老板的事情,有關(guān)誰殺了他、又為什么殺了他等等。我們又談起多年來其他區(qū)所發(fā)生的兇殺案,大部分是老案子,兇手自己都已經(jīng)跟他們的被害人一樣,上天堂或下地獄去了。米克還想起有一群人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送命,只因為其中一個人醉了,誤會了別人的一句話。
"我很好奇,"他說,"不知道你那個人是不是從小就愛殺人。"
"我那個人?"
"就是那個殺了人還寫信去報社的家伙。那個'人民的意志',你想他本名會不會就叫威爾?"
"不知道。"
"這樣一定更有樂趣,"他說,"不過看起來不太可能。他很自大,不是嗎?殺了人還到處炫耀,像個操他媽的恐怖分子。"
"的確是這樣,"我說,"像恐怖主義。"
"一開始都是有原因的,"他說,"原因可能高貴也可能不,可是逐漸地,當(dāng)初的動機就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慢慢的,他們愛上了這種恐怖行動,之后再去殺人,又何必需要原因呢?"他的眼光望向遠方,"當(dāng)一個人喜歡上殺人,"他說,"那就會很恐怖。"
"你喜歡殺人。"
"我從中發(fā)現(xiàn)了樂趣,"他承認,"就像喝酒,你知道。會讓你血脈賁張,心跳加速。你還搞不清怎么回事,就跳起舞來了。"
"這種形容方法很有趣。"
"我訓(xùn)練過自己,"他慎重地說,"沒有充分的理由不能隨意取人性命。"